陵南高校。三年七班。
仙道彰左手托著下頜，右手在筆記本上涂抹著什么。
想到流川那天說出那句話時，自己的反應，仙道到現在還想笑。
"你……你是說真的嗎？"仙道難以置信地看著賴在懷里的流川，
連口頭的表達都變得有些吃力。
"你不同意？"流川的眉梢輕揚，冷眼看著仙道。
"豈止是同意，簡直是……"仙道將嘴唇輕輕壓在流川耳廓上，"
求之不得呢！"滿是笑意的雙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
仙道的心，跳得好快。是真的高興吧？流川感覺仙道的擁抱又緊
了些，在心中悄悄地笑了。真想，就這樣一直擁抱下去呢……
就這樣又過了好一陣，流川才勉強掙脫了仙道的手臂，站了起來
。
"我回家了。"流川拎上背囊，看著還坐在地毯上發愣的仙道，"
下周六，我會帶著行李來。"
"楓……"仙道迅速地跳起，拉過流川的身體，在他唇上狠狠地吻
了一下，"不准反悔！"
"白痴！"流川忍不住微微一笑。
目送著流川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仙道細細地回想著流川所說
的話："仙道，我想要和你一起住。"啊，馬上就可以天天和楓在一起
了呢！仙道忘情地笑著，全然不顧路人詫異的眼光。
"仙道，你怎么了？"越野皺著眉頭推推仙道。這個家伙，從剛才
起就一直發呆，還帶著這種曖昧的笑……看了真讓人受不了。
"啊……沒什么。"仙道搖搖頭，滿臉的笑意還來不及抹去。
他不會是喜歡上了哪個女孩子吧？沒聽說啊……越野疑惑地看著
仙道，的確是不對勁。目光不經意瞥到仙道的筆記本，咦，那是什么
？筆記本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諸如"床單""窗帘""毛巾"等等生活用品，
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仙道，你到底要干嗎？"越野實在忍不住了，冒著被老師發現的
危險，大聲問道。
"這個，"仙道似乎猶豫了一下，越野的心卻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
，"家里的房間需要整理，正在想辦法。"
原來如此！越野不禁有些失望，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不要幫忙
？"
果然是好兄弟！仙道感激地拍了拍越野的肩，"你打算怎么幫？"
越野眨眨眼，"我姐姐是百貨公司的部門經理，你想要什么，我
讓她帶你去挑。"
太好了！仙道喜出望外，不過，還有……仙道在越野耳邊輕聲叮
囑，聽不見他說了些什么。
周六的早晨。
從六點鐘起，仙道就再也睡不著了。握著一杯咖啡，倚在窗邊看
著晨曦將窗外的景色喚醒，又漸漸褪去。很久沒這么緊張了，連咖啡
淡淡的苦澀都壓不住陣陣心跳，都是因為楓啊！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瞟一眼牆上的壁鐘，已經快九點了。楓，他一定還在夢中吧……
正在此刻，門鈴卻響了。
難道……仙道放下咖啡杯，迅速沖到玄關，一把拉開了門，"楓
……"還沒完全叫出來便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嚨。
來的是流川沒錯，只是流川的身邊還有另一個人。一個外貌和流
川極為相似的中年夫人。
"很抱歉打擾你，仙道君。" 那夫人略微頷首，"我是流川的母親
。"
"你可以叫我雅子。"中年夫人淡淡地笑著，端起桌上冒著熱氣的
清茶，"突然打擾，實在是冒昧啊。"
流川在她身旁默默坐下，一言未發。
此刻的仙道鎮定自若，初見時的訝異與無措早已消失殆盡。
"難得伯母到訪，應該是我的榮幸。"仙道對自己的笑容無疑信心
十足。
"小楓說，要到這里長住，很擔心他會給你添麻煩呢。"雅子的笑
容溫文而雅，言語也是自然親切，雙眼卻是有意無意地打量著仙道。
"因為父母長期在國外工作的關系，我從去年起就是一個人住。"
仙道微笑道，"流川若是愿意來這里，我歡迎都來不及。"
雅子點點頭，放下手中的茶杯，"按理說，你們兩個都沒滿十八
歲，是不應該讓你們獨自居住的。"
仙道面上仍是笑著，心中卻是一緊。
"不過，"雅子回頭望望流川，笑道："既是小楓執意要來，我也
只好支持了。"
仙道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波瀾，保持著表情的平靜。
流川低頭飲著杯中的茶，低垂的發稍遮住了他的臉，令人無法窺
視他的神情。
"還有一件事應該要告訴仙道君，"雅子接著道，"小楓每個周六
會回家看望他父親和奶奶，要不然老人家會整天念叨他呢。"
仙道怔了怔："這是流川的家事，我應該沒有權力過問吧。"
"可是，" 雅子意味深長地微笑，"我希望仙道君也可以和小楓一
起回來呢。"
"啊……" 這次仙道是真的呆住了。
情不自禁地看向流川，發現他早已將臉扭了開去，依稀可以看出
他正偷偷咬住嘴唇。他在笑。仙道心中猶如掠過一道閃電，頓時將混
沌的思緒照得雪亮。
"既然伯母盛情邀請，"都這個時候了，仙道還不忘保持風度，"
我想應該沒問題吧。"
"那么，現在我可以去看看小楓的房間嗎？"雅子的笑，恬然而美
麗。
仙道在前，領著雅子和流川走上二樓。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走廊左邊開放式的書房。靠牆的落地書柜散
發著陣陣書香，書桌上放著一台電腦和許多磁盤。
"家父雖是從事計算機，卻是很喜歡閱讀。"仙道站在右邊靠窗的
位置，窗外的陽光洒在他的臉上，使他的笑容看起來格外溫暖。"這
些都是他的珍藏。"
走廊盡頭靠右的一間房，是流川的房間。仙道緩緩轉動門把，推
開了房門。
陽光透過玻璃門投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海風輕輕拂動著潔白如
雪的窗紗，最讓人注目的，是房間正中那張寬大舒適的床。如海水和
晴空般純淨透明的藍色寢具，鑲著純白的條紋。隱隱的透出些圖案，
是迎風駛過的帆船，是歡快暢游的魚兒，是展翅高飛的海鳥，是光芒
四射的太陽……
雅子走到床前坐下，拿起一個枕頭抱在懷中。"只是抱著枕頭，
就好象呼吸到海的氣息呢。"她將臉貼在枕上，手指輕撫著嶄新的床
單，語聲中滲出發自內心的贊嘆和歡樂。
那當然了，為了給楓一個驚喜，我挑得眼睛都快花了……仙道笑
吟吟的，不禁面帶得色。冷不防左手被人用力地握住，抬頭看見流川
閃動著笑意的雙眸。雖然目光只是短短的接觸，心意卻已相通。
雅子放下枕頭，起身向窗邊走去。
流川狠狠地捏了一下仙道的手，然后迅速放開。這一下讓仙道痛
得倒吸了口冷氣，還不得不保持無動于衷。楓，這也是你表示喜歡的
方式么？手雖然有些痛，仙道的唇邊卻不由自主地綻開一絲笑容。
雅子佇立在窗前，望著窗外一望無垠、風光旖旎的海岸線，她緩
緩轉過頭，"小楓，你去把放在車里的行李拿上來吧。"
"嗯。"流川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仙道正想跟上他的腳步，卻聽雅子說道："仙道君，讓他一個人
去吧。"
仙道一怔，隨即明白雅子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便上前几步，走到
了雅子身邊。
"小楓，是我唯一的兒子。"雅子仍望著窗外，淡淡的說："這孩
子從小就沉默寡言，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樣活潑。"
楓那古怪的性格果然是天生的。仙道暗自說道。
"他很要強，從來不肯認輸。但是，"雅子將目光轉向仙道，"他
的心，實際上敏感而脆弱。"雅子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這十六年
來，我几乎從來沒有干涉過他任何的選擇。因為，小楓從不輕易對自
己承諾，一旦決定，就再也無法更改。"雅子見仙道神色凝重，微微
一笑，話鋒一轉："最近，小楓開朗了很多，想必是要大大地感謝你
羅。"
是啊，楓那罕見的笑容好象越來越多了呢。仙道臉上浮現出一絲
微笑。
見仙道表情緩和，雅子又道："只有這一次，我是真的有些擔心
。不過，見到仙道君，我反而放心了呢。"雅子凝視著仙道，目光寧
靜而清澈， "看到你為小楓所做的一切，我相信，你可以給他我們所
不能給的快樂。所以，仙道君，雖然我知道你不能給我任何承諾，我
還是非常感謝你。"
仙道默默地看著雅子，同樣是愛著楓的人，那樣的感情是可以理
解的吧。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會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雅子溫和地看著眼
前這個英俊的年輕人，盡量讓語氣輕松："更多的時候，需要的是理
解和包容。特別是小楓這孩子，和平常人可不大一樣呢。"
仙道笑著點點頭。楓，根本就是稀有物種嘛。
看著仙道的笑容，雅子也不禁微笑起來，自己不知不覺的竟有些
喜歡仙道這孩子了呢。
雅子向站在門口的仙道和流川揮揮手，關上了蘭色轎車的車窗。
驅車離去。
關上門，仙道拉起流川的手，微笑道："楓，歡迎你回家。"
流川沒有說話，只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了仙道。
流川的房間。
"楓，你帶這么多的東西來，是打算在這里住一輩子嗎？"仙道打
開流川帶來的兩個巨大的箱子，揣測著其中用意，不禁大笑。
"白痴。"流川原本也有些不好意思，聽見仙道最后那句話，便沒
好氣地解釋："那都是雅子收拾的啦。"
呵呵，雅子一定是把楓的一生都交付給我了吧？仙道越想越開心
，竟笑得倒在了床上。
這個大白痴在笑什么？流川狐疑地看著笑得渾身顫抖的仙道，拿
起一個枕頭就要砸過去。仙道卻是快了一步，起身握住流川的手，用
力一拉，流川頓時失去平衡倒在了仙道身上。知道流川要罵，仙道飛
快地吻上了他的唇。果然，意亂情迷的流川不再掙扎，乖乖地伏在仙
道胸口盡情地享受他的放縱和溫柔。吻，甜蜜得令人情不自禁沉淪其
中……
放開流川的唇，手指輕輕在他發間撫弄，仙道感到心滿意足。
"楓，喜歡嗎？"
喜歡什么？是吻還是房間？不過，都一樣吧……流川點點頭。此
刻在他眼中，只有仙道的笑容。
"還有你更喜歡的東西哦。"仙道故意說得很神秘，眼中閃過一絲
狡黠。
他想要干嗎？流川如墮入云中，一片茫然。
楓笨笨的樣子好可愛。仙道忍不住又在流傳的唇上輕吻一下，隨
后起身拉住流川的手，"跟我來吧。"
被仙道拽著下了樓，來到客廳的玻璃門前。
今天好象一直拉著窗帘，所以根本看不見外面嘛。流川仍然疑惑
地看著仙道。
"好，來吧。"仙道嘩一聲拉開窗帘，靜靜地期待著流川的反應。
門外的那片原本放著花草和桌椅的空地，不知何時變得開闊而平
整。突然，流川的呼吸變得急促。空地的一頭，竟安置著一座籃球架
。籃框下面的地上，躺著一個嶄新的籃球。這分明是一個小型籃球場
！
"楓，從今天起，你就可以隨時地和我一對一了。"仙道將頭靠在
玻璃上，微笑著說。
一言不發地推開門，流川迎著燦爛的陽光走進球場。
他拿起地上的籃球，輕輕掂了掂，揚手便已投出。
他的姿勢一如既往的輕盈而優美。
橙色的籃球在碧藍的天空中划出同樣精彩的弧線，穩穩地落網。
仰望著熟悉的籃框，流川相信，那里，有他和仙道共同的夢想。
蘭色轎車在海濱大道上飛馳。
"小楓，為了你的夢想，你的幸福，加油吧！"雅子低聲說道。
很想笑一笑，不知為什么嘗到的卻是眼淚的味道。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