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一) 乍醒

作者﹕西米露

    叩、叩、叩。

    輕輕的、有節奏的叩門聲,醒動了今天精神並不集中
的仙道彰。

    仙道彰。一個很平凡的人。跟大多數人一樣,他按著
因循的步伐,成長、生活。他的背景並不複雜,來自名門
望族的他,初中、高中、大學、社會,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而他也跟你和我一樣,經歷過暗戀、初戀、熱戀、分手
,再戀愛,日復一日的活著。

    可是,仙道彰。他也有過不平凡的生活。

    初中已在運動場上乍露鋒芒,高中更應邀就讀神奈川
縣的陵南高校,在他高三那年,他帶領著隊友,於IH大賽
中取得亞軍。在籃球場上已得到滿足的仙道,按照自己的
意願,進入了東京大學,修讀政治經濟學系。憑著他的才
智和努力,不過二十出頭就已得到各方青睞;他的才情魄
力,讓他率領著日本的藝能界,進入新世紀。他也有過與
別不同的戀愛,因為他曾愛上一個男生。一個清、俊、冷
、艷的男生。

    叩、叩、叩。

    輕輕的、有節奏的叩門聲持續著。

   「come in」雖然仙道繼續在發呆。
   「仙道總裁,試映室方面已經準備好了,越野先生請
你過去。」一位長髮披肩,相貌娟好的女秘書,站在玻璃
門旁邊靜靜的說。

    仙道的家族生意很大,所包含的工業也很多,電影,
是其中一項投資。而仙道也是電影界的曙光,像他的微笑
一樣,充滿生氣。在他出現以前,日本的電影圈就像一潭
死水,每年只得極少本地影片放映,所以,仙道所投入的
資金、人才、物力,對這工業來說,就變得極為重要。他
使日本電影在短短的時間內,打響名堂,也為他的公司,
在國際上建立了良好名聲。

   「我知道了。謝謝你。」仙道帶著和煦的氣息,微笑
地道。



    走出位於頂樓的辦公室,仙道步入透明的升降機,銀
座的街景在仙道眼前緩緩掠過,從接近天空的位置,一直
下沉,下沉到地庫,一個只有二十張坐位的試片室。但請
不要小覷它,這個朱紅色的房間,是公司的財產發源地。
很多很多奇蹟都是從這細小的、暗紅色的空間發展出來。
它是夢的根源,也是夢想的實踐地。影片有機會在這裡放
映,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仙道喜歡坐在較後的地方,這樣便可以舒服的看到整
個銀幕。一杯泛著細細氣泡的淺金色香檳,正安穩地放在
仙道的右手邊,脫下了西裝外套,仙道輕舉左手,簡單的
示意,放映室便暗黑下來。一點燈光也沒有。整個空間,
瞬即沉澱於某個特定的時間裡,一個人為的氣氛中,一個
虛假的影像裡。

    緩緩的,全黑的銀幕上,浮現了幾個銀白色的字體,
優美而典雅,Ashes from Paradise,是這齣片子的名稱
。

    又是一個無中生有的故事。

    它描述一位單純而倔強的天使為了與凡人戀愛,不悔
地以性命作抵押。

    影像是如此簡單樸實。在並不華麗的天堂裡,天使為
了離開聖地,狠狠的,自折雙翼。天使用千年寒泉,冷封
起衪那雙弧度優美的翅膀,然後,便義無反顧地,用雙手
忍痛敲碎那純白的化身。雖然是痛得無法形容,雖然是痛
得錐心蝕骨,雖然早已落下斗大的汗珠,但天使那雙深邃
的明目仍是那樣堅定,對那一場不知結局的戀愛還是那樣
堅持。

    在坐的各人本以為這便是天使對愛的執著了,痛,已
經夠徹底了。誰不知,下一幕,更為撼動人心。因為純白
的銀幕,刷地變得通紅。因為那個純白的天堂,被血染上
了色彩。

    一滴一滴的鮮血,從天使潔白的腳上落下。衪踏過自
己那雙已被擊碎的翅膀,冰封著的羽毛,像散落一地的玻
璃,割破天使白晢幼嫩的雙足。衪一路走過去,帶著隱隱
的微笑,消失在天界。
 
    可是,這故事並非童話,結局也毫不美麗。

    凡人最後離開了天使。

    天使知道自己的心,就像自己的羽翼,被粉碎了。但
這次並不一樣。翅膀,是被自己敲碎的,沒有了,卻充滿
希望;心,是被愛人捏碎的,沒有了,墮進絕望深淵。

    一樣的痛,不一樣的心情。不過,算了,畢竟也是那
樣虔誠地愛著他。

    換個場景,是一片湛藍的畫面,是海天一色的景象。

    天使去到那個他們相遇的地方,那個最接近天空,也
最貼近陸地的地方。像從天堂步進人間一樣,天使從人間
步進海洋。衪不能回去,也不能留下。最後,天使帶著衪
的愛,衪嘴角那淺淺的微笑,消失在天地之間。

   「流川,我愛你。願意跟我一起,直到永遠嗎?」戲
裡的對白,凡人對天使的愛語,在天使沉沒之際再次響起
。高級的環迴音效,讓人覺得這是耳語,是留在愛人心靈
裡的說話。

    這使仙道迷惑了。

    藍色的世界,隨之被整室的黑暗取代。

    三秒。沒有光影的三秒,觀眾的思緒,在沉澱,在思
考,在運動。

    然後,大家都看到銀幕中央,打出了一行細細的字:
Dedicated with Loving Memories to K. Rukawa

    滿室的掌聲,迫使仙道清醒過來。

    流川……流川…….一個被埋葬的名字,在這120分鐘
裡不停的迴旋。他想逃,逃出這個空間,逃出這個環境,
因為他害怕。他知道,在電影裡出現那樣的一句說話,不
是好兆頭啊!

    試片室,漸漸亮起柔和的燈光,淡淡的黃光,足夠讓
仙道看清在場每一個人的臉孔,看到女孩們拭淚的手,看
到男士們黯然的表情,也看到越野身邊的高俊男生。

    越野宏明,仙道的電影發行部經理,明顯已收拾好從
影片中接收到的低落情緒,他輕輕的拍了拍仙道的肩頭,
「仙道,這位便是Ashes from Paradise的導演和編劇,
水澤一郎。水澤君剛從美國回來,他比起我倆還要年輕呢
!」

    仙道仔細的端詳著眼前這個水澤一郎:高文精碩的身
軀,稍黑的膚色,使人覺得他充滿陽光活力,並不是那些
在溫室成長的小花;圓亮的眼睛,使他看起來略帶一點幼
氣;剛毅的眉毛,卻又叫人感到他的倔強和不屈,無可否
認,他是個俊朗青年。

    只是,仙道覺得他有點冷。仙道很難想像一個面對老
闆、投資者也不笑的新人。雖然如此,仙道還是有禮地伸
出他的手,掛上一個示好的笑容,「水澤君,很精彩的電
影,你做得很出色。」

    仙道一點也沒有誇大,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已清楚表
達了他們對影片的讚許。

   「作為獨立製作,有這樣的感覺是很難得的。」越野
也對這齣電影發出由衷稱讚。「我們一定會為你發行的,
到時你便會成為全日本最紅的導演了。」

    仙道不容忽略水澤現在的表情,那是一種有意無意的
冷笑,「沒關係,因為要看的人已經看了。」現在的水澤
很心安。Ashes from Paradise成功與否並不重要,重要
的是:仙道看了!仙道看了!他終於可以為他最愛的流川
前輩出了一口氣。

   「你認識流川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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