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
沙發上的男子深埋在修長雙臂中的頭緩緩的抬起，零亂的黑發
已不像往日般整齊的根根豎起，渙散的目光中帶著几絲凌亂，慘白
的臉上看不見一點血色，沙啞低沉的嗓音里擠出一個“哦”字，低
不可聞。
“仙道，你不可以這樣……”站在面前的人臉上顯現出几分理
解和怜憫的神色，像是安慰似的繼續說道，“流川已經死了，不管
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這都是不會改變的事實了。傷心自是難
免的了，換作是我也會一樣，自己辛辛苦苦一手捧紅的大球星，好
不容易熬到今日成了當紅炸子雞，竟就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仙
道你的命也真不好呢。”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傷心歸傷心，你
也應該赶快給自己找找出路了。要我說就是趁著現在，你的名气正
如日中天的時候，赶緊計划計划。NBA里好多大牌球星想要你做經
紀人呢。”
抬起頭來，望著這個自以為很了解很体諒自己心情的人，仙道
的臉上露出了一貫的笑容，不過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笑容中帶著一
絲近乎嘲諷的意味：“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關心。”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你了，過几天在新聞發布會
上見，到時候我們可以好好談談未來的規划。”來人沒有注意到仙
道笑容中的嘲諷，以為自己所說的一番話已經發生了作用，起身告
辭。
“不送了。”
“嘿……”听著門被輕輕帶上的聲音，仙道的臉上又顯現出了
那种近乎嘲諷的微笑，不知是在笑來人，還是在笑自己，身子緩緩
的從沙發上滑落到地上。
一切又歸复平靜了。死一般的寂靜。像迷霧一般在空曠的大廳
中彌漫開來，像一張無形的大网把仙道网在了中間。
三天了。當日的情景一直占据著大腦的空間，想忘也忘不掉。
每晚躺在床上，一閉眼就仿佛看到當日，触目惊心的鮮血從流川黑
色的禮服襟口滲出，而臉色慘白的自己望著臉色同樣蒼白、倒在自
己怀里的流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忘不了流川染血的唇邊那朵哀
艷卻冷峭的笑容,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流川的笑，從未見過流川那
樣的笑，美麗的讓人心碎。最難忘記同時也是最想忘記的，是流川
在耳邊最后的輕語。為什么，為什么要對我說……為什么你死了，
卻要我承受這般孤寂無邊的痛苦……楓，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自私
嗎？難道我的心傷的還不夠嗎？難道你對我的傷害還不夠嗎？
“仙道，我愛你……一直……”
痛苦的把頭埋進修長的雙臂中，只覺得頭痛欲裂，像被什么東
西揪了一下似的，心又開始劇痛起來。使勁的甩甩頭，想把這些記
憶從頭腦中赶出去，那人說得對，想想以后吧。
想到這儿，臉上又不自禁的挂上了那种嘲諷的笑容。是啊，是
該趁著現在，好好規划一下未來了。
三天以來，前來探視慰問的不在少數，或真心或假意的話也听
得多了。要說也是，從初入行時的倍受冷遇刁難，到如今的呼風喚
雨紅极一時，不知有多少雙羡慕的或嫉妒的眼睛盯著呢，現在出了
這种事，同情的、幸災樂禍的、等著看好戲的都一并過來了。兵來
將擋，水來土掩，這么多年風風雨雨都闖過來了，還有什么不能應
付的，臉上挂著一貫的笑容敷衍著因各种目的而來的人，沒有人能
看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今天來的那個經紀人，和自己也算是有點交情的，可笑的是他
竟以為自己傷心是為了……，還自以為很了解很体諒自己的心情。
也罷，除了流川，又有誰看見過自己的真心呢。只有流川，是真正
懂得自己的。想到流川，心口又是一陣絞痛。
奇怪自己已是心如死灰竟還能保持著這种虛假的禮貌的笑臉給
人看，仙道自嘲的笑了起來：“仙道彰，你是不是應該佩服自己呢
？”
“鈴鈴……”電話鈴的響聲打破了屋子的寂靜，仙道不耐煩的
扭過頭去，只作沒听見。
電話鈴響了几聲，便沒了動靜。可是沒過几分鐘，煩人的電話
鈴聲重又響起。
仙道沖過去，一把抓起電話，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喂，
這里是仙道家。”說話的聲音又恢复了以往溫文爾雅的語气，“好
，我知道了，我一會儿就過去。”
電話是片桐氏的秘書打來的，說是片桐氏有事找他商量。
仙道走進盥洗室，大而明亮的鏡子中映出一張英俊但明顯憔悴
的臉，黑色的眼眸中充滿血絲，沒有了以往的笑意，帶上几分迷离
和茫然，還有……心痛。
嘩嘩的水聲響起，仙道用力的用水拍打著面頰，迫使自己的頭
腦清醒起來。畢竟，太陽還如往日般照常升起，生活還得繼續，而
這個女人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走進寬大明亮的辦公室，仙道的目光沉沉的落在那衣著華麗的
女人身上。就是這個女人，開出那樣的條件，成就了流川的夢想，
也徹底的毀了他和流川多年來形成的默契和感情，不，應該說是毀
了流川，同時也毀了他。但，最終做出那個決定的是流川，是流川
自己選擇了那條通往成功的毀滅之路，所以，雖然心中恨极，卻又
無話可說。
“仙道君，你來了呀。”片桐氏听到仙道的腳步聲，轉過背對
著仙道的轉椅，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聲音一如既往的嫵媚。
習慣性的想挂上一個禮貌的笑臉，可不知怎的臉上的肌肉一陣
發緊，那擠出的笑容便顯得几分勉強：“不知女士叫我來有什么事
情？”
片桐氏到也不甚在意，只輕輕柔柔的道：“仙道君若是不想笑
便不必笑。”抬起頭來仔細的盯住了仙道滿是血絲的眼睛，“几日
不見，仙道君好像憔悴了許多。”
仙道只覺得有几分尷尬，干咳了一聲，隨手從辦公桌上拿起一
杯茶來。
片桐氏繼續道：“也是我不好了，流川君剛死，我便急急忙忙
把你叫過來，也太不体諒人家的心情了。流川君就這么死了也真是
可惜了呢，那么超然出世的一個人，當初不加思索的就拒絕了我的
條件，可到頭來還不是成了這花花世界的犧牲品……”說著，臉上
仿佛掠過一絲惋惜的神情，但瞬間就恢复了漠然。
仙道手中的茶杯剛剛送到嘴邊，正要喝下去，听到片桐氏的話
，心中一凜，手不自禁的一顫，黑色的西服上濺上几滴斑駁陸离的
茶水。急急的抬頭，看著那女人美麗而無表情的臉，張了口想問什
么卻又不知從何問起，沙啞的嗓音只問得一句：“流川他……”
片桐氏以一种微覺奇怪的眼神看著仙道：“怎么，你不知道嗎
？那件事，流川君是因為你才答應的。”頓了一下，又道：“也難
怪，若是把這事告訴你，也就不是流川君了。”
仙道的臉色瞬間變的慘白，強自擠出的笑容僵在臉上，死死的
盯住了那女人的眼睛。難道……是我錯怪楓了？難道……和我有關
？
片桐氏也不介意仙道的目光，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事情隔了
這么久，告訴你也無妨。說起來，流川君會答應我的條件，還多虧
了仙道君你呢……”
……………………
屋中漆黑一片，黑暗吞噬了一切，一片寂靜中只听的到石英鐘
的滴嗒聲。仙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來的，片桐氏后來又跟他說了
什么也記不得了，唯一清清楚楚記得的，是自己無法相信也不愿意
接受的事實。
楓……
“片桐女士找我有什么事？”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流川不帶任
何感情的平靜聲音響起，簡單的問道。
到這個球隊已有一年半時間，和球隊俱樂部的這個后台老板也
不過見過可數的几面，打過几次招呼而已，今日竟叫自己前來，不
知是為了什么。記得閑暇時听仙道提起片桐氏時說她私生活相當放
縱，是個极精明厲害而又風流放蕩的女人。流川一向對這些亂七八
糟的事情不感興趣，听听而已，也不作評論。
自從几年前來到美國后，他就一直努力的要憑自己的實力在
NBA里闖出一片天來，雖然經受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打擊和挫折，也
經歷了不少坎坷磨難，也他的夢想卻從來不曾褪色過，一如十六歲
那年立志要成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時的堅決執著。同樣的，他的性
格也是一點沒變，仍舊像從前那樣，那种天生的骨子里透出來的驕
傲是改變不了的。平日里行事還是我行我素，即使得罪人也不會有
絲毫改變，因為他就是他，他絕不會因外界影響而改變自己的處事
方式和做人原則，只是他的這种倔強性格可苦了仙道。
想到仙道，流川的眼中閃過一絲歉意。一年多來，頂著外界的
种种壓力,是仙道為自己撐起了一片馳騁夢想的天空，這一點，他
從未忘記過。所以，他一定要實現自己的夢想，為了自己，也是為
了不辜負仙道為自己付出的一切。
“流川君，請坐。”片桐氏裊裊娜娜的開了口。“有件事我原
是想托仙道君轉告的，可惜仙道君拒絕了，我只好把流川君請來親
自開口了。”
流川眉頭微微蹙起，略帶著一絲疑惑，言簡意賅的問：“什么
事?”
這几年來兩人間形成的默契是無人能及的，連心事也是一同分
享，是什么事情使仙道竟沒有告訴自己？
片桐氏淺笑了笑，道：“我是想和流川君談談S球隊的邁克下
個賽季要和我們簽約的事...”
流川黑亮清冽的眼中仿佛在一瞬間迸出了光芒，但臉上仍然冷
冷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看過那場明星賽事的錄像，你們兩個在明星聯隊中的配合
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有了他的加入，我想下個賽季的總冠軍，應該
便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罷。”
流川平靜的臉上絲毫不動聲色，靜靜的等著片桐氏的下一句話
。雖然不諳熟人情世故，多年來的經驗或說是直覺告訴他，不會有
平白無故的好事送上門來，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片桐氏看到流川异常平靜的神色，微微有些惊訝，原以為他會
像仙道一樣，至少也應該能從臉上看出點什么，不過，這樣的流川
反倒更能引起她的興趣。盯住流川冷月清輝般的面孔，目光中閃現
出一絲別有意味的笑意，繼續道：“不過S隊的大老板是很看重邁
克的,他的年薪在NBA中也一向排在前5位，這個流川君想必也是知
道的。据我所知，流川君的夢想是拿到NBA的冠軍吧？”說到這，
片桐氏有意停下來，用詢問的眼光看看流川。
“是。”流川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平靜的聲音里不起
半點波瀾。
“只要流川君開口，我可以出高价把邁克挖過來。”
“什么條件？”流川心里明白，片桐氏的挖人是有代价的，而
且很可能是難以接受的代价，所以仙道不告訴自己。
“流川君果然是聰明人。”片桐氏笑了，“我要你。只要你肯
陪我一個晚上,我就幫你達成你的夢想。”
“對不起，我沒有這個興趣。”流川淡淡的答道。早知道沒什
么好事，只是沒想到她會開出這种條件。
“這可能是你最接近夢想的一次，難道你不想拿到NBA的冠軍？
”早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但流川想都不想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片
桐氏還是有點惊訝。
“不是。”流川心里暗罵了一句“白痴”,我當然想拿到NBA的
冠軍，不過是靠自己的實力，而不是靠出賣自己的身体。眼前的女
人，把自己當成什么？
“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流川站起身來，准備告
辭。
“等一下！流川君，你就不怕我撕毀合同嗎？”流川來之前片
桐氏心中就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得到這個冷得像冰一樣的男人。
當然她并不愛他，但她要他。這么多年來，有哪個被她看中的男人
能逃脫的？他越是冰冷，越是引起她強烈的興趣和征服欲。
看見流川的腳步略停頓了一下，片桐氏又道：“我可是說到做
到的人。縱使你肯放棄NBA的冠軍，只要我撕毀合同，你一切都得
從頭開始，即使你已是NBA的大牌球星。難道你不怕嗎？”話語中
已含有一絲威脅的意味。
流川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隨便你。”說完，便向門口
走去。
片桐氏錯愕万分的看著流川的背影，在這种現實遠大于夢想，
堅持倒不如屈從的地方，居然會有這种几近不通世故，不食人間煙
火的人存在，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荷花。他是驕
傲的，卓爾不群的，又是純洁的，超凡脫俗的，甚至不能被侮辱，
不能被傷害。這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完美的人！
驀的，一股帶著毀滅性的近乎瘋狂的情緒毫無征兆的從心底急
劇升起，片桐氏美麗的臉龐上一閃而過猙獰冷酷的笑意：“我要毀
掉他！我要毀掉他白玉無暇般的純洁！我絕不允許這樣完美的人的
存在。這個世界原本就不存在什么完美，不是嗎？不論是誰，不論
你再怎樣完美，也會有你的弱點，也會有你不得不屈從的時候。流
川君，你也不會例外吧。”
“仙道君對流川君很不錯啊。”聲音里帶著別有意味的笑意。
眼看流川的手已經搭上了門環，片桐氏使出了最后一招。
流川心中一凜，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涌現，搭在門上的手停
了下來，站定腳步，沉聲道：“你想說什么？”
“你們倆人的關系好的很啊。”片桐氏心中不自覺的一陣狂喜
，果然，仙道就是他的弱點。哼，流川楓，看來你也休想逃出我的
手掌心了。
“我們只是最要好的朋友而已。”冷淡的答道。但不知不覺的
，流川的腦門上沁出了冷汗。
“不只是朋友那么簡單吧。”片桐氏聲音里說不出的曖昧，笑
道，“就算你們是普通的朋友好了，仙道君對你這么關愛有加，只
要稍加渲染，也是一篇不錯的文章啊。”
流川毫無表情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原本清冽的目光中透出一絲
寒意，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望向片桐氏。
片桐氏被他這透著寒意的目光一逼視，竟有些不敢和他目光對
視，強自鎮定的說：“你應該知道，以我的財力要做到這點決非難
事，而且報界對這類消息似乎也格外感興趣。”
眾口鑠金的厲害，流川是懂得的。本來自己和仙道的黃金搭檔
就頗引人注目，年紀相仿，一個是光彩奪目的NBA大牌球星，一個
是春風得意的知名經紀人，兩個都是出現在哪里都會引來一片女生
尖叫聲的帥哥，卻從無任何緋聞傳出。尤其是流川，面對球場上震
耳欲聾的女生啦啦隊的尖叫聲，向來是充耳不聞，場下更是對所有
人都冷冷淡淡，极少開口，只有和仙道在一起時，才會偶爾露出淺
淺的笑容。這樣兩個人會不會是那种關系，引起不少無聊的人胡亂
猜測。沒有人會對這事不感興趣，更不必說小道消息滿天飛的報界
。更何況，對于這种事情，大多數人都會宁信其有，不信其無。
“你想怎樣？”流川的聲音里仍是不帶任何語气，卻帶了一點
沙啞。
片桐氏輕柔的聲音重又響起：“我說過，我想要你。其實，我
也只不過想買一段快樂時光而已，流川君你又何必這么在意呢？”
嘴里說著，人已繞到流川的背后，一雙玉手搭上了流川已僵直得如
同硬木的身体。
流川的身子微微一顫，緊緊咬住的薄唇現出一道血印，不知何
時攥緊的雙拳中已盡是冰冷的汗水，真想一拳把這個女人打翻在地
，轉身离去，可是心里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不可以。
是的，不可以。如果他這樣做了，仙道怎么辦？他將置仙道于
何种境地？這些年來，仙道為自己付出了這么多，如果他只顧著自
己，而使仙道陷于流言蜚語万劫不复的境地，那，自己豈不是個自
私自利、恩將仇報的大混蛋！
片桐氏覺察到流川身子的顫動，輕輕的向流川后頸吹了口气，
曼聲笑道：“何必這么緊張，我可不喜歡抱著塊木頭。今天就算了
，就在明天晚上7：00，我在臥室等你。你一定會來，是不是？”
說著，离了流川的身子，卻又戀戀不舍的回過頭去望了望流川俊秀
的面龐和修長的四肢。
而流川像是被什么施了定身術似的，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動不
動。原就蒼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額前的黑發遮蓋了沁出的汗滴
，緊咬雙唇，依舊是倔 的表情，但黑亮幽深的眸中流露出的是…
…困惑，迷茫，帶著點無助，還有近乎于悲傷的一种神情。那是一
种任何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心碎的神情，只除了片桐氏。
回到家中，仙道還沒有回來，也好。不知道如何向仙道開口，
靜默的站在落地長窗前的流川望向窗外肆虐的秋風中不停打轉的樹
葉，自己終究也逃不脫被人擺布的命運嗎？無法向仙道開口，因為
他的驕傲和仙道的驕傲都不允許這种事的發生。
開門的聲音，輕微的腳步聲。仙道，你回來了嗎？
“回來了。”平淡的問道。沒有回頭，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
。不會告訴你真相，這樣會比較好吧。
看到仙道几近崩潰的神情，流川的心中好像被大錘重重的擊落
，莫名的心痛不可抑制的從心底竄升。那心痛來的那么急，那么突
然，瞬間就把流川剛強堅硬的心擊打的七零八落。原來，他是一直
愛著仙道的，只是他從來沒有意識到，就像仙道原也不知道自己是
一直愛著流川的。
可是，不會讓他知道，縱然心碎。
小心但笨拙的吻向仙道的唇，從未吻過，吻是這樣的嗎？仙道
的唇溫軟，帶著些許苦澀的味道，就像兩人未曾開始就要結束的愛
情。
“你愛我么？”
“不，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一直，只把你當作最可信賴的朋
友。”
流川從來不知道，一向不懂得偽裝內心真實感受的自己會有這
么好的演技，而仙道也不知道，在自己心碎的同時，另一顆心也早
已四分五裂。
流川緩緩抬起的手搭在門上，遲疑了一下，回頭望去。天色已
經暗下來了，夜就要來臨了，一切慢慢的隱沒在黑暗之中。終于下
定了決心，咬咬牙，推開了那扇將改變自己今后命運的黑暗之門。
“流川君，你來了。”黑暗中傳來女人低低的笑聲，笑的無比
輕柔嫵媚，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卻給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覺。“我就知
道你一定會來。”
任憑片桐氏的纖手搭上了自己的肩頭，在自己的后頸上輕輕印
上一吻，流川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努力的使自己的身体盡量放松下
來。從這一刻起，原來那個執著的為著夢想而全力拚搏、絕不會向
世俗和命運低頭的流川不复存在了，那雙烏黑晶亮的眼眸也不再會
閃爍出令人目眩不可逼視的光彩，但，我已別無選擇，即使上天要
讓我為今日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就讓所有的罪過，所有的懲罰
都由我一人承擔吧。仙……道……
無邊的黑暗終于籠罩了一切。
“楓……楓！”滿頭大汗的仙道從夢中惊醒，猶能听見自己“
怦怦”的心跳聲。眼見再也難以入睡，仙道索性坐起身來，披了衣
服下床，摸到流川的書桌旁旋開了台燈的按鈕。
在昏黃的燈光下拉開抽屜，里面的東西亂糟糟的纏在一起，雜
亂無章。有道是：睹物思人。仙道愣了半晌，將東西拿出來一樣一
樣的整理好，擺放在桌上。一片雜亂之中，一個白色的信封吸引了
仙道的目光，信封上列著三個清秀的字：“仙道啟”，是流川的筆
跡。
仙道心里一動，拿著信封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打開信封，從
中取出一張雪白的信紙。
仙道：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我大概已經不在你身邊了。
距离那件事的發生已經有一年了，有些你從前不知道的事情，
那么，現在也不必告訴你吧。我只是想說，這次，也許我真的做錯
了。
這一年來，我們的關系已經淡漠的如同陌生人了，雖然在別人
眼里我們還是親密無隙的一如既往。多么怀念過去的日子，可我知
道，發生那件事之后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我比以前更加拼命，
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訓練上，因為除了籃球我已一無所有
。是啊，我是拿到NBA總冠軍和賽季最佳球員稱號了，可……那又
怎樣？也許，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可是，如果給我机會讓我
重新選擇，我還是會選擇相同的道路吧。我向來不信命的，這你知
道，我只相信我自己，但，有些事情也許是我無法把握的……
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那天，說不愛你……是假的。長久以
來，我一直把你當作最可信賴的朋友，一個可以傾訴內心真實想法
的知己。
直到那一天，看到你几近崩潰的神情，我才知道，我錯了。仙
道，我愛你。也許我不該現在再告訴你這個，也許我沒有資格說愛
你，在那么深的傷了你之后……原諒我的自私吧，仙道。
無論今后發生什么事，我相信你都會堅定的把握自己。因為你
不是別人，你是在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仙道彰。
再見。
愛你的流川 上
X年X月X日晚
落款日期是球隊年度酒會的前一天，也就是流川出事的前一夜
。
仙道的喉嚨仿佛被什么東西硬生生的堵住了，胸腔里一片翻江
倒海。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積蓄已久的霧气凝成了水滴，帶著熱度
的液体滴落在清秀的字跡上，在雪白的信紙上慢慢的擴散開來，終
于幻作模糊一片。
楓，你早就預感到了什么嗎？
楓，為什么直到最后也不告訴我真相，為什么要讓我對你一直
誤會下去？
如果給你机會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是會選擇相同的道路……楓
，我不需要也不值得你為我這么做呀。縱使被流言蜚語弄到身敗名
裂，只要有你在我身邊，那算什么，我們問心無愧啊。你是從來都
不會介意別人的看法的，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愛而宁可犧牲自己
的人是你啊！楓！
楓，你是那么相信我，而我竟然會笨到沒有發現事情的真相，
竟然會以為你是為了實現那個夢想而出賣自己身体的。請求原諒的
人應該是我啊！
……………………
三天后的新聞發布會上，傳出一個惊人的消息：仙道辭去經紀
人的身份，即將返回日本。
陵園。雪白的大理石雕成的墓碑。正中嵌著一張照片，照片中
男孩清秀蒼白的面容宛若冷月清輝，堅定的目光中寫滿驕傲和執著
。
墓碑前，一個朝天發的高個男子無語站立，望向照片的溫柔眼
眸中帶著几分傷感，几分不舍。
凝視著照片中的男孩，默立良久，仙道低沉而又溫柔的聲音響
起：“楓，我要走了。我會實現你最后的心愿。”
帶著無限的眷戀望上最后一眼，仙道下了決心。
“再見，楓……”
縱使生死永隔如參商，流川已駐留在仙道心靈深處中最靜謐最
柔軟的地方。在那里，再沒有人可以傷害他一絲一毫。
沒有覺察的，仙道的嘴邊輕輕揚起一個微笑。
那是圣洁的，沐浴著光輝的神圣之地，是任何人也無法進入，
無法侵犯的，心中的淨土。而流川，就沉睡在這片淨土中最神圣最
純洁的地方，因為，他是美麗中的美麗，圣洁中的圣洁，夢中之夢
。而仙道所要做的，就是盡其一生來守護這片淨土，守護住這一片
心靈的栖息之所。這是流川最后的心愿，也是他和流川共同的夢想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