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十三個瞬間
(四)

作者﹕仙奇島

    他們回到籃球館時,一年生還在打掃衛生。

    仙道說:“彥一,你們過來做裁判,我和流川要進行定點投
籃比賽。”

    彥一等眾一年生都很有興趣地圍了過來。

    彥一說:“定點投籃?不過,你們倆個人都那么准的,不好
分出勝負吧?”
    流川淡淡地說:“總可以分出勝負的。”
    石井扶了扶眼鏡,說:“有機會看仙道學長和流川示范投籃
,再好也沒有了。”
    仙道看了看流川,說:“誰先開始呢?”
    流川當仁不讓地說:“由我開始。是我先提出比賽的。”

    仙道不由微微一笑,這世上真的找不到比流川更驕傲的人了
。

    他說:“好啊。”

    彥一他們站到了場外。

    定點投籃的規則是:一分鐘的時間內,在禁區線的左右前/
左右中和罰球線這五個點各投5個球。


    流川和仙道的投籃命中率都是非常之高,并且都是在左中點
失掉一個球。


    第二輪/第三輪仍是如此。


    到了第四輪的時侯,仙道在左中點接連失掉兩個球,這樣勝
負就分了出來。

    因為是流川這個一年生獲得了勝利,圍觀的彥一等人都歡呼
起來。

    仙道雙手扶著滕蓋喘氣。他准備迎接延長一個月的新生生涯
了。



    第二天,仙道在定點投籃比賽中輸給流川的事,迅速在籃球
部中傳開。這當然是以彥一為首的一年生們的功勞。

    仙道感到宮城等二年生向他看來的目光,更具有同情和恨鐵
不成鋼的成分,他覺得自己有形象坍塌的危險。

    但愿賭服輸是天公地道的事。

    流川自己倒是一如往常。

    雖然不要值日,他還是早早地來,遲遲地回去。

    當仙道和其他一年生做衛生或整理東西的時侯,流川就在一
邊繼續投籃練習。

    仙道這時已經和一年生們打成一片,他和彥一倆人插科打渾
,引來陣陣笑聲。

    彥一他們都覺得流川這次贏得太好了,連最乏味的值日時間
都顯得樂不可言。

    仙道有時也百忙中抽空看看流川。流川好像對枯燥的投籃動
作不厭其煩,完全忘我,對身周的一切沒有感覺。

    他一個人練習的情形,和仙道這邊快樂的氣氛相比,顯得有
點格格不入。

    他是習慣了孤單,還是無法加入人群中呢?

    仙道這樣想的時侯,就會覺得臉上的笑容和心中空蕩蕩的感
覺實在是結合得相當詭異。他想自己遲早會人格分裂的。




    很快就到了4月25日,這是仙道履行賭約的最后一天。

    仙道背著運動包走出籃球館時,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

    他絕對不是個勤快的人,但對既將結束的值日時光,竟然有
點舍不得。

    他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不一會兒,他看到前面的不遠處,淡淡的路燈光線把一個身
影拉得很長。

    這是仙道所能想到的“形單影支”這個詞的最好注腳。

    他走到可以看清那人面容的地方,真的是流川。

    流川好像在等著他走過來。

    仙道走到流川跟前,微微一笑,說:“流川,你還沒回家啊
。”
    流川沒有回應他這句廢話,說:“今天應該可以解釋了吧?
為什么故意輸給我?”

    仙道一呆,他可真不希望流川是這樣的聰明和敏感。

    但他還是故作驚訝地說:“我怎么可能故意輸給你?”
    流川在春夜里顯得越發清俊的臉上,有著嘲諷的神情,說:
“一個被稱為得分機器,去年縣大賽平均每場得分近40分的主力
得分手,會在同一點連失兩個球嗎?你故意讓比賽很快地分出了
輸贏,為著什么?”
    仙道平靜地說:“那時我覺得很累,所以狀態差了點。這不
犯法吧?”
    流川逼視著他,說:“別把我當傻瓜,我最討厭自作聰明的
人了。”
    仙道不甘示弱地說:“流川,你倒說說看,我為什么要故意
輸給你?我得到什么好處了?我應該更想自己的賭約實現吧。”

    流川目不轉睛地看著仙道。

    仙道無疑是他見過的最不可捉摸的人。

    但他沒有想過,仙道是帶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出現在自
己的生活里的。

    但怎么解釋在開學儀式上,仙道初見自己時的那種眼神?

    16年來,在他的記憶里,沒有人用那樣復雜的眼神看過他。

    那簡直是對某種即將到來的/禍福難測的命運的欲拒還迎。

    他只不過是個17歲的少年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因為當時的仙道是沒有意料到他的出現
的,所以,他那種表情就沒有面具的成分,是仙道內心真實的反
應。

    在仙道的心里,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呢?

    這樣的神秘莫測,這樣的死不松口?

    流川沒有回應仙道的話,徑自走了。

    仙道看著流川修長的身影在夜色中淡出。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想,如果把自己和流川的相熟關系比作在攀登一座1000公
尺的山峰的話,在今天之前,他還覺得已經從山腳爬到了几十米
高處的地方。

    現在,又結結實實地摔回了原地。

    但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五月初,高中籃球界縣大賽的賽季到了。

    湘南高校在縣里一直是傳統的強隊,但已經有8年沒拿到全
國大賽的資格了。

    今年因為有了仙道和流川的搭襠,所有人都覺得是可以扭轉
頹勢的一年。

    當然,仙道和流川也沒有叫人失望。他們不僅技朮嫻熟,球
感敏銳,而且有著驚人默契的配合。因為從准決賽開始就保持著
每場百分以上的得分強勢,赤木和木暮簡直是笑不攏嘴了。




    五月底,湘南高校和縣內第一的海南高校進行了縣內循球決
賽的一場比賽。

    從比賽開始起,雙方就保持著比分的交替上升。

    彥一等板凳隊員心懸一線,更不用說球場上的人了。

    流川在仙道的絕妙配合下,得分之勢銳不可擋。

    優勢似乎傾向了湘南這邊。

    但不可意料的事發生了。

    海南的王牌后衛在防守流川的時侯,很難說是無意還是故意
,右肘重重地撞向流川的前額。

    隨著鮮血從流川的額頭觸目驚心地流下來,球場的白熱化程
度驟然降為停頓靜止。

    赤木最早清醒過來,他快步走向流川,說:“流川,怎么樣
啊?”

    流川捂著創口搖了搖頭,但鮮血還是像泉水一樣地涌出來。

    側頭之間,他看到仙道站在10米以內的對面,像定形了似的
看著自己。

    仙道這時的表情以其說是吃驚,不如說是不知所措。

    這也成了流川后來記憶里,關于仙道的印象最深刻的神情。

    很快,彩子沖了進來,她拿著一塊白棉巾按住流川的傷口,
于是,鮮血就從純白的絲織物中滲透出來。

    接著,流川和彩子去了醫務室。


    比賽中可能的受傷,是每個籃球手都早有覺悟的。但流川臉
上/白棉巾上的鮮血還是給了仙道強烈的刺激。

    他在看著那奔涌而出的鮮血時,腦中瞬間空白,不知身在何
處。

    甚至于沒法像赤木和越野他們那樣走過去問侯一聲。

    突然之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如果更嚴重的創傷發生的
時侯,他是不是有能力去扶流川一把?他是不是對自己的期望值
過高了?


    在流川下場止血治傷的那不到六分鐘的時間里,仙道充分展
現了他“得分機器”的本色,一人獨得二十分。奠定了湘南贏得
這場比賽的基礎。

    等流川回到球場時,仙道看著他頭纏紗巾的樣子,不知怎么
的,覺得有種特別的可愛,他不由對流川笑了笑。

    流川也出乎意料地向他微微頷首。

    這似乎成為了他們聯手推翻海南王朝的暗號。


    五分鐘后,湘南以106:99勝出。

    這可能是8年來最驚心動魄的一場勝利。

    湘南高校的隊員和觀眾都高興地歡呼起來。

    聲音響徹球館。



    散場的時侯,仙道和越野等人說笑著走出休息室。

    在轉過一條過道后,他們看到流川正和一個女生在說話。

    那個女生背向著仙道他們,有著非常高挑美好的背影。

    流川的神情也不像平日那樣的生硬。

    仙道知道自己終于見到可以稱得上流川身邊的人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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