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十三個瞬間
(二十二)

作者﹕仙奇島

    11月初的一天,是湘南高校的校園文化祭。

    湘南高校的文化祭,是以社團為單位組織的。所以,以仙道
和彩子為首的學生會成員沒日沒夜地忙了一個月。


    這天下午三點多,籃球館內人潮如海。

    現在的籃球社在學校里人氣很旺,推出的各項活動吸引了很
多的參予者,尤其是女生。

    人實在太多了,流川覺得很悶,悄悄走出。他在門口微一躕
躇,向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的門虛掩著。

    流川輕輕拉開門,不由一怔。有人已經捷足先登,占領了更
衣室里唯一的躺椅,他心里有點不快。

    但很快看到那人露在椅外的朝天發。是仙道。

    這個校園文化祭的主要組織者,籃球社的隊長,這時卻在這
里夢周公,真是不知所謂。

    更豈有此理的是,還占領了他的寶座。

    流川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仙道這時從椅后探出頭來,看到他,說:“流川,是你啊。
”同時坐起身來。
    流川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深秋的陽光,說:“真閑啊。”

    仙道的神情有點疲倦,他無奈地笑了笑。他已經有好几個晚
上只睡三四個鐘頭了,說不累是假的。

    流川突然心中一動。

    他這時有點明白仙道的處境。他不過17歲,要上課和做功課
,做著學生會的主席,還是籃球社的隊長,又要練習……他一定
也很辛苦吧,維持現在這種意氣風發的超級優等生形象。

    這樣想來,仙道的確是非同一般的出眾。雖然流川并不想承
認這個。

    仙道把手支在滕上,托著下巴,說:“你會這樣說,是你沒
看到我忙得沒覺睡的時侯。”

    每當打著瞌睡在電腦前寫報告的時侯,他就會想,流川這時
一定在埋頭大睡,真是幸福啊。

    流川淡淡地說:“那也是你自找的吧。”
    仙道站起身來,笑著說:“你說得對。誰叫我愛出風頭呢。
”

    他看著流川就站在離自己不到150CM的地方,雖然這和更衣
室的面積有一定的關系,他還是覺得很安心,說:“對了,流川
,你怎么會來這里?我記得是有派任務給你的。”
   “我不喜歡太多人,就扔給彥一/桑田他們了。”
    仙道裝作有點痛心地說:“宮城真是監督不利啊。”
    流川橫了他一眼,說:“你自己也跑掉的,沒資格說我。”

    仙道心想,這個時侯倆個王牌都不在,宮城一定在吹胡子瞪
眼睛了吧。但這只是文化祭活動,又不是比賽,應該沒什么問題
。

    他看向窗外,說:“讓宮城和彩子經營夫妻店不是更好嗎?
”

    流川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到了歡送會那天,宮城醉后大膽
向彩子的告白。雖然這最終成了一場眾人參予的鬧劇。

    仙道這時也想,彩子冰雪聰明,怎么會不知道,宮城一直以
來對她的單戀?宮城那種明目張膽的態度,就是傻瓜也看得出來
。但說彩子對宮城一點也不在意,又似乎為時過早了。也許他們
的愛情也好事多磨啊。

    流川突然想到仙道那天酒醉后,拉住他說的那句莫明其妙的
話:“你是我的一部分。”他當然很反感這種說法,但他真的很
想知道其中的寓義。

    那也許是通往他過去的一個入口。

    流川這時很想問他,現在好像也是個難得的時機。

    仙道突然側頭,說:“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是不是很糗?
”
    流川淡淡地說:“你又不是就那天很可笑。”
    仙道笑著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對。但那一天,我是不是
說了什么醉話?”他用手指頂了頂太陽穴,很苦惱地說:“我總
覺得自己說過什么,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流川心想,那他更不該問了。

    反正,仙道常常說些亂七八糟的的話。他何必太在意呢。

    流川走向門口。

    仙道說:“流川,要去籃球館嗎?”
    流川在門口回過頭來,說:“回家。”

    他拉上門走了出去。

    仙道看著門的方向,剛才流川的神情,其實已經告訴他:他
是對流川說過什么醉話的。那是什么呢?他真的是一點印象也沒
有了。但應該不是“我愛你”之類的,他還不至于說出那么肉麻
的話來。

    仙道覺得有點頭痛,坐回椅中。

    這時的他,開始對流川的痛苦有點感同身受了。

    想不起自己在意的過去,實在是很傷神的一件事。

    他心里說:流川,一起去面對過去吧。



    11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流川走進籃球館,他發現仙道沒有來
。

    果然,集合的時侯,宮城說仙道因為生病,今天不能來了。

    雖然仙道也時有遲到,半途中匆匆趕來更是家常便飯,但真
正的缺席,還是第一次。

    流川在球場上看不到他的身影,覺得有點不習慣。


    在更衣室里,彥一對越野說:”越野學長,仙道學長病得很
重嗎?“
    越野點頭說:“我昨天去看他時,是很嚴重啊,一直躺在床
上。好像是前几天,為了做學生會的一個計划案,開夜車受寒了
。真是可憐。”
    彥一很有同感地說:“是啊。他也是一個人在鐮倉的。我也
想去看看他。”
   “好啊。明天一起去吧。他那個人是很喜歡熱鬧的。”

    流川從儲物柜里取出書包,同時帶出了一張紙條。那張紙條
飄飄忽忽地落到了地上。

    越野看到了,說:“流川,那是什么?”
    流川撿起,說:“沒什么。我先走了。”

    他背著包,走出了更衣室。

    流川捏著那張紙條走在光線昏暗的走廊里。

    他突然非常想笑,就像那次在學生會會議室時一樣。

    在籃球館門口的路燈下,他展開那張紙條,是仙道的字,是
仙道的住址。



    流川按著仙道給的地址,找到了仙道的公寓。

    這是一幢多層的公寓,和流川的公寓相隔有點遠,但也是在
湘南的岸邊。仙道住在第三層。

    流川沿著樓梯走上去,來到了仙道的房門口。他伸手要敲門
,手指背碰到門時,突然停住了。

    他想,自己為什么要來看他?因為他是隊長?因為他們是世
交?還是因為他曾經在自己受傷時去看過自己?亦或是因為越野
說他很喜歡熱鬧?

    他有點猶豫了,也許他不該來的。

    流川轉身往回走,走到樓梯口,又停住了。

    他想到彥一的那句話:仙道也是一個人在鐮倉的。

    他吸了口氣,還是走了回去,敲了敲仙道的門。

    很快,仙道說著“越野,你又來看我了……這個游戲……”
打開了門。他定眼看到了流川,不由呆住了,說:“流川?”

    流川看著他,這是越野說的那個,病重到臥床不起的人嗎?
他覺得仙道和平時沒有兩樣,剛才說話的聲音更是中氣十足。

    他有點譏諷地看著仙道。

    仙道訕訕地說:“流川,你真的……”
   “地址不是你留的嗎?我想,我欠你一個人情。”
    仙道笑了笑,他又恢復了平日應付自如的模樣,說:“真是
稀客,請進。”

    流川走了進去。

    仙道的公寓是復式的,客廳/臥室和廚房,一應俱全。

    客廳左邊書桌上的電腦屏幕,這時是一個網絡游戲的畫面。

    仙道看他盯著顯示屏,忙很快地關了機,說:“因為很悶,
所以玩一會流戲。”
    流川事不關已地說:“我不是老師,你沒有必要解釋。”
    仙道點了點頭,說:“我倒杯水給你。”

    他走進了廚房。

    流川打量著仙道的客廳。

    客廳的家俱擺放得有點隨意,就像是一台打開了太多窗口的
顯示屏。當然也和他本人一樣,像是同一時間做著太多的事。所
幸零亂中還算錯落有致,不會顯得雜亂無章。

    仙道這時走出來,把杯子遞給他,不好意思地說:“太忙了
,沒空整理,不像你的公寓那么整潔。”
    流川突然說:“真的有生病?”
    仙道睜大眼睛,很冤枉地說:“當然,感冒加上發燒,只是
今天好多了。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難道你希望我病得很重嗎
?”
    流川淡淡地說:“誰知道。你不是還在玩游戲嗎?”
   “生病呆在家里悶死了,躺得我全身酸麻。我也很想早點好
,快點參加練習。下個月就是冬季杯決賽了”
    他說到冬季杯賽,看著流川,說:“流川,赤木學長引退了
,對冬季杯賽,你有信心嗎?”
    流川不加思索地說:“那還用問?難道你沒有信心?”
   “當然不是。”
    流川把杯子放在桌上,說:“不早了。我告辭了。”
    仙道失望地說:“就要走了?”
   “明天還要上課,我還有功課沒做完。我不像你這么閑。”

    流川轉身的時侯,看到了放在書架上的那幅照片。

    那是8月21日他們在郡山市的新干線車站等車時,他為仙道
拍的。仙道給他的那一份里也有這張。

    他記得那時列車剛進站,仙道回頭對他說:“流川,上車吧
。”就是那一瞬間的仙道。

    仙道說:“我很喜歡這張照片。流川,謝謝你。”
    流川哼了一聲,說:“自戀狂。”

    他第一眼看到這張照片時,其實也覺得自己選的時機很好,
雖然可能美化了仙道。

    流川走到門口,仙道這時說:“流川,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
    流川回過頭來,說:“什么事?”
    仙道好像在選擇措辭,好一會兒,說:“就是歡送會那次,
我真的什么也沒說嗎?”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流川。

    流川終于說:“你很想知道嗎?”
    仙道笑了笑,說:“其實文化祭那天,我已經猜到,我說過
什么醉話了。”
    流川說:“你也會想知道過去的事啊。”
    仙道一怔,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沉默著,說:“流川,你還
是覺得,我隱瞞著什么,對不對?我說過,我真的沒有。如果你
不能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流川看著他,說:“你說,我是你的一部分,你那天是這么
說的。這句話,應該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說的吧。”

    仙道一呆,他那天原來說了這句話。這句話的意思,他自己
當然明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關于這句話……我會在適當的時侯
給你解釋的。可以等到寒假嗎?”
    流川點了點頭,說:“好啊。如果你能解釋的話。”他穿好
鞋,走了出去。

    仙道站在門邊,看著流川消失在樓梯口。

    他想,也許是到把自己收藏的那部分,還給流川的時侯了。

    流川應該承受得起吧,只要他也在身邊的話。



    11月下旬的一天上午,橫濱第一電視台的節目制作室里,水
澤夏樹正在指導一個節目的制作。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走到門口說:“水澤先生,外面有人找
你。”

    水澤夏樹點了點頭,她對身邊的人交待了几句,走到外面的
大廳。


    大廳里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她很快就聽到一個熟悉而動聽的聲音叫她的名字:“夏樹。
”

    水澤夏樹渾身一抖,轉過身去,看到一個和她年紀相若的美
麗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十几米的地方。

    頓時,天昏地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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