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十三個瞬間
(十四)

作者﹕仙奇島

    8月2日上午,全國大賽的正式比賽拉開了緯幕。

    湘南的第一個對手丰玉,是大阪賽區的亞軍,是一支以
快攻著稱的球隊。這種打法的要義就是: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和對手斗跑和斗搶分。

    在大阪縣大賽上,丰玉只有在和冠軍愛和學院的比賽中
,沒得百分以上,就是最好的証明。丰玉在歷次參加的全國
大賽上,取得的最好成績是第八名。第八名似乎是丰玉的瓶
頸,或者說是RUN&RUN打法的瓶頸。

    這是必然的。普通的強隊可能會被這種排山倒海的進攻
方式壓得喘不過氣來,然而,一旦遇到的是同樣崇尚快攻又
注重防守的球隊,丰玉防守上的漏洞就暴露無遺。

    湘南剛好就是這樣的球隊。湘南的正選球員:從赤木至
流川,無一不是防守方面的高手。只不過,仙道和流川的進
攻能力也同樣出色罷了。


    上半場只剩下五分鐘的時侯,湘南已經適應了比賽,漸
漸控制了場上的節奏,丰玉的敗勢初顯。

    仙道又一次把球傳給流川,流川彎腰轉身運球突破。防
守他的丰玉的隊長兼王牌南烈,左肘重重地撞向他的左眼。

    仙道站在距他們不過十米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
吸。2個多月前和海南隊比賽的一幕再次重演,而且劇情更
加激烈。

    仙道聽到自己大聲叫了聲“流川”,然后看著他“咚”
的一聲側身倒在柚木地板上,籃球慢慢地從他手中滾了出去
。

    湘南的場上球員都向流川跑了過來。仙道蹲在流川身邊
,用手小心地撥開流川被頭發和汗水遮住的左眼。只這么一
刻時間,流川的左眼已經紅腫得像個桃子。

    沒有上一次觸目驚心的鮮血淋漓,但閉目不醒的流川,
更讓仙道覺得心中一片空白。

    越野說:“他的腦可能受震蕩了。”
    裁判大聲對場外喊:“拿擔架來!”
    赤木沉默著走向南烈,面色嚴峻地說:“南烈,你也算
是籃球員嗎?”他提高聲音說:“我要打敗你!”
    宮城在他身邊憤怒地說:“混蛋,等著受死吧!”

    流川被抬了出去。

    工作人員開始擦拭流川剛才摔倒過的那塊地板。

    仙道的目光因流川消失在球場入口而收了回來。

    他定定地看著南烈。

    南烈此時也有點失魂落魄。當那肘真真正正/結結實實
地撞到了流川的左眼,他自己心中也“轟”了一下。

    南烈在那一刻之前,仍然相信流川會識趣避開。但流川
是那么無所畏懼地迎了上來。他沒有了退讓的可能。

    他對自己那時是不是故意的,已經沒有辦法作出判斷。

    因為勝利比一切都來得重要啊。

    但仙道這時的神情擊垮了他:同樣是為了勝利,他和流
川在那一刻的作為,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南烈突然想到:勝利是很重要,但他是為了勝利才打籃
球的?還是為了籃球運動本身帶來的快樂呢?與流川相比,
自己這樣得來的勝利有沒有價值?

    南烈在仙道看似平淡無害實則令他無所遁形的目光注視
下,發現自己很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

    他已經把“王牌殺手”這個外號當作事實接受了下來。

    南烈還不知道另一件事:他這一肘不僅撞傷了湘南的超
級新人流川,同時也撞醒了另一個迷糊的天才仙道。

    比賽到現在,仙道都沉浸在傳球的樂趣中,為流川助攻
的樂趣中,為球隊尋求機會的樂趣中。他對這些工作樂在其
中,看到流川的出色表現,是他秘密的快樂。

    但南烈現在把仙道推到了前台。

    仙道仰頭呼了口氣。他不知道流川現在怎么樣了,但他
一定會繼續把優勢從丰玉那一邊拉過來,這是他昨天對澤北
的承諾:他要在澤北去美國之前給他來場告別賽。

    這更是他對流川的承諾。他要証明這個籃球夢想是他送
給流川最有價值的禮物。


    在上半場最后的5分鐘里,丰玉猝不及防地遭遇了湘南
激烈的反攻。

    缺少了看來是球風最銳利的流川,但一直不溫不火的仙
道突然搖身一變,向丰玉展示了快攻的另一種風格。

    當然,其中還夾雜著仍然沒有平心靜氣的赤木/宮城和
丰玉球員的低水准沖突。


    上半場結束,比分是28VS34。丰玉暫時領先。


    半場休息時間,在湘南高校的休息室,安西教練說:“
赤木,宮城,剛才你們真是胡來。太沉不住氣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說過重話,赤木和宮城都是一震,一言
不發地坐著反省。

    赤木對仙道說:“仙道,如果下半場流川不能出場,得
分就全靠你了。”
    仙道點了點頭,說:“隊長,我知道啊。”

    打進全國大賽乃至稱霸全國,是赤木從小學開始的夢想
,這是湘南高校籃球社眾所周知的一件事。但因為流川的受
傷,赤木也變得不冷靜起來。仙道覺得他有更熱情地參予這
個夢想的義務了。

    這時,流川/彩子和水澤茜出現在門口。

    眾人都叫起來:“流川!”

    流川的左眼腫得完全睜不開,稍稍有損于他的俊美。

    但他的表情很正常,一如從前。

    水澤茜在門口對仙道招了招手。

    仙道從流川身邊走了出去。經過流川身邊時,仙道很快
地看了流川受傷的左眼一眼,他的心被什么扯了一下,有種
難以名狀的不適。

    仙道走到門外,說:“小茜,你哥哥他怎么樣了?”
    水澤茜臉上有憂郁的神情,她說:“仙道君,你也看到
,左眼都睜不開了。醫生說最好能休息,但哥哥一定會上場
的。”
    仙道看著她,點了點頭,說:“這我知道。流川是這樣
的人。”
   “所以,請仙道君看著哥哥吧。別再讓丰玉的人傷到他
了。”
    仙道微笑著,說:“盡力而為吧。”
   “那我走了。”她走出了几步,回過頭來,說:“我相
信你們一定會勝利的。”
    仙道走回休息室,聽到彥一說:“流川,下半場你打算
上場嗎?”
   “當然。”流川的回答干脆利落。
    宮城說:“你這樣會無法判斷距離的。”
    赤木也不無擔憂的說:“太胡來了。”

    眾人看向安西教練,他是這里少數的能影響到流川的人
之一,但他沒有說話。

    彩子突然說:“仙道,你覺得呢?”
    仙道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答非所問地說:“時間快到
了。”
    宮城咬了咬牙,說:“只有拼了!”
    流川抬高聲音說:“今天也喊我們的口號吧!”

    眾人都是一怔。

    在這個時侯,最堅定地相信他們會勝的,竟然是受傷的
流川,這不能說不是一種震撼。

    于是,休息室里傳來了響徹云霄的聲音:“我們是最強
的!”

    湘南眾人走出了休息室。

    走在最后的仙道叫住了流川:“流川!”
    流川站定回過身來,仙道走近他,說:“把我當作你的
眼睛吧。”

    流川的右眼睜得很大,不明其義地看著他。

    仙道說:“在你還沒辦法適應這樣的視野以前,我會一
直站在你的右邊。盡管把球傳給我吧。”
    流川明白他的意思了,但仍然說:“你以為我只是一時
逞強嗎?就算閉上眼睛,我也一樣可以射入球的。”
    仙道點了點頭,說:“這我相信。但請你也相信我吧。
老實說,我沒有你和隊長那樣狂熱的稱霸全國的夢想,但我
已經答應了澤北,在他去美國之前,一定要和你一起給他來
場告別賽。所以,今天我們一定要贏。”
    流川一怔,說:“去美國?”

    仙道點了點頭。

    流川淡淡地說:“好啊。如果我真的射偏了,你把籃板
搶回來吧。”
    仙道苦笑了一下,說:“我不是籃板王啊。”
   “你不是公認的技朮最全面的選手嗎?這難不到你的。
還有,三分線以外的球也由你包辦啊。”
    仙道連連點頭,說:“行行。”他想自己下半場要前竄
后跳,有得忙了。
    他頓了一下,說:“流川,昨晚那件事……”
    流川打斷他,說:“時間要到了。”
 
    流川轉身快步向前走。

    他和仙道以及澤北三人之間扑朔迷離的過去,的確讓他
覺得心煩,但對于現在的他和仙道來說,沒有比勝利更重要
的事了。

    他們在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


    在下半場的比賽中,安西教練布署了以快打快的戰朮。

    比賽一開始,流川因為受傷的左眼有點不適應比賽,但
仙道的配合彌補了這種缺陷。

    湘南快攻漸漸占了丰玉快攻的上風。


    最后,湘南高校八年后重返全國大賽,以91VS87贏得了
第一場。

    比賽結束的時侯,來觀戰的澤北,在觀眾席上看著仙道
和流川。他這時有點明白仙道說的那些話了。他想,在離開
日本之前,能和仙道重逢并遇到流川,實在是太好了。



    晚上,安西教練播放了去年山王和海南比賽的錄影帶。

    山王隊員的超高校級水准令几乎所有的隊員都很凝重。

    他們知道,明天將要遭遇的是比丰玉高明數倍的對手。

    為了放松情緒,赤木等人陸續出去散步了。


    屋里只剩下安西教練/仙道和流川。

    安西教練一動不動地看著屏幕。

    仙道不知什么時侯開始,就打瞌睡了。當然,因為流川
的受傷,他今天比賽時特別賣力,是很累了。但他的確是個
緊張不起來的人。

    流川盯著屏幕上那時也還是一年生的澤北,他承認,這
個他記憶里異常熟悉親切的人,簡直是為籃球而生的:無以
倫比的運動力,純熟到沒有多余動作的技巧以及超凡敏銳的
籃球觸感……

    但他同樣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也是為籃球而生的。否則
,這么多年的努力就沒有價值了。

    他看了仙道一眼,那個不知為什么而生的人,正處于半
夢半醒之間。

    他想,他們應該可以一起創造一場改變歷史的比賽吧。

    哪怕明天也還是用一只眼睛。

    今天對丰玉的下半場,他和仙道那天衣無縫的配合,給
了他這種信心。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在門口叫他:“流川先生,有人來
找你。”

    流川走到旅館外,看到南烈站在路燈下。

    流川不由一怔,不知他是什么來意。

    南烈向他微微躬身,說:“對不起。”他沉默了一會兒
,從口袋里取出一小盒東西,遞給流川,說:“我家里是開
藥房的……這里有些藥膏,也許可以令你的眼快些清腫。”
    流川接過,說:“多謝。”
    南烈說:“是我該多謝你才對。”

    流川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有南烈自己明白,是因為流川,他終于可以摒棄那個
一年多來如影隨形的古怪綽號,重新找回打籃球的真正樂趣
。

    他轉身要走,猶豫了一下,說:“以你們的球技,應該
很有希望稱霸全國。”
    流川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說:“什么……”
    南烈繼續說:“假如你們能打敗山王,也許真的可以達
到這個目標。就憑今天下半場你們的表現,尤其是你和仙道
的配合,應該可以做到吧。”

    流川心中釋然,看來不只是他自己這樣想啊。

    南烈告辭走了。

    流川站了一會兒,轉身往回路走。

    他看到仙道站在門邊,路燈把仙道的影子拉得很長,投
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仙道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流川知道他聽到自己和南烈的談話了。

    那就什么也不用說了。

    一起給澤北來場告別賽吧。

    一起去改寫全國大賽的歷史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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