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寂靜的海底躺著兩粒砂。他們相距兩尺。一粒
砂愛上了另外一粒。他凝視著兩尺開外的意中砂，平安幸福地過了好多
年。水下風平浪靜，砂粒覺得自己很幸福，因為他知道有自己愛的砂可
以讓自己凝視，不用管水面上的台榭焦土，滄海桑田。”
不管過了多久，他總是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
午后的陽光從窗外懨懨的灑在空蕩蕩的圖書館里，微風也隨著就這
麼閒閒淡淡的輕翻著著寬大桌子上打開的書頁子，嘩嘩的作響著。
書架上裝訂華麗和古老的書本倦倦的佇立著發著呆，只有灰塵優雅
的在陽光中漂浮著。
寧謐安靜的午后，與世隔絕的圖書館古樸的象是魔法沉睡的森林。
那一日，無心的他誤闖了童話的世界。
然后他看見了沉睡的精靈，微風眷戀的輕拂著他的黑發，陽光寵溺
的親吻著他白皙近乎透明的面頰。還不時貪婪的觸摸著長長的睫毛。
他站了一下午，呆看了一下午，一動不動。
陽光終于戀戀不舍的從蒼白的面頰滑至纖細的手指尖，最后無奈的
離去。
睫毛輕顫著，眼簾無聲的撩起，明亮的眸子就這樣直直的看過來，
清澈的不染一點世俗塵埃。
那一日，他聽見了命運的聲音。
“沙灘上現出恐龍的腳印。潮水湧來，腳印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
痕跡。這與海底的砂粒無關，但是在這一時刻他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要到自己所愛的砂粒面前對她說愛她。於是砂粒開始了漫長的旅途，他
一點一點地滾動，不放過任何一點動力，不管是細如發絲的暗流還是魚
們攪起的微弱旋渦。每當有這種力量是他總是覺得很感謝上蒼。沙灘上
的腳印換成了劍齒虎的，潮水仍然無聲地抹去了這個生物留下的印記。
砂粒距離他所愛的另一粒砂只有三寸了。再往後，沙灘上出現了人
類的腳印，當潮水再一次將這些腳印抹掉的時候，砂粒終於來到了意中
砂的面前。他癡癡地看著自己所愛的砂，想想自己在兩億年間所走過的
漫長的兩尺，瞬間感到天上地下所有的幸福全部都堆砌到了自己一個身
上。兩粒砂互相看著，不說什麼。很久。砂粒終於決定要開口了。”
………………………………………………
爾后他成了他的他，他的他什麼都好，就是總是沉默的。這也怪不
得他，因為他是個啞巴。
但是他笑著說連這一點也是愛著的，因為他的他有一雙會說話的眼
睛。所以他的他什麼都不用說，只是一個眼神，他便一切都知道。
那時他兩個人都還在上大學，一起在外面租了一套很簡陋的公寓。
夏天的時候，因為沒錢買空調，所以屋子里悶熱的象個蒸籠。
他便常常內疚的對著他的他說著對不起。他的他就用亮亮的眼睛看
著他，眼神淡淡的，涼涼的。他便把他抱在懷里笑，說我的楓眼睛橡薄
荷冰淇淋一樣，看一看就不熱了。
冬天的時候，屋子里沒有暖氣，兩個人就這樣擁在一起披著棉被坐
在屋子里唯一的家具---床上。
他看看懷中的他，淡淡的溫暖眼神有些朦朦朧朧，他便取笑他總像
只貪睡的貓。
他的他就冷冷的撇著他，猛地轉頭咬上他的脖子。
他一驚，然后將頭埋在柔軟的黑發中悶笑。因為被咬的脖子上連齒
痕都沒有，他便笑他是只愛撒嬌的小懶貓。
他用下巴磨蹭著賭氣的他的黑發，開始笑瞇瞇的講故事。
他每次講故事的時候，總喜歡把故事主角的名字換成自己的名字和
戀人的名字，他說這樣子世界上所有的童話都是為著他倆人而存在著。
他說很久很久以前，在寂靜的大海深處有兩粒沙粒，一粒非常英俊
的沙叫做彰，他愛上了一粒叫作楓的沙，他們只相距兩尺，叫作楓的沙
有一雙很美麗的眼睛。他總是含情脈脈的看著英俊的彰。英俊的彰和美
麗的楓就這樣幸福的凝視著，無論陸地怎樣的滄海桑田，彰和楓只是守
著小小的幸福，在這片寧靜的海底靜靜的相愛著。
過了很久很久，本來在海里的魚跑到了陸地上進化成了恐龍，恐龍
還沒來得及進化就毀滅了。這個和相愛的彰和楓是沒有關系的。可是這
時，聰明又英俊的彰想既然都兩情相悅了，總的有個人表白一下吧。所
以彰准備到美麗的楓面前說我愛你，然后就開始了漫長的旅程。
…………………………………………………
他的他懶懶的倚在他的懷里，懶懶的聽著他用著好聽的聲音滔滔不
絕的給自己講著一粒叫彰的沙怎樣追逐著自己的愛情。怎樣在億萬年中
一點一點的接近著他的楓，怎樣的在無情的世界中努力的尋找著回到楓
身邊的機會。
這是一個的童話，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夜講給自己的戀人，故事也
就變得那麼悠遠而美麗起來。
。。。。。。彰很悲傷的思念著他的楓，就這樣過了很多年，想到
海底一直等待著他的楓就覺得心如刀攪，但是他安慰自己說：還會有機
會的。不可預知的未來也許會再次把他回複成一粒砂，並且把他帶回大
海，那樣他就可以做長久的搜尋，為了茫茫大海之中的楓，為了在海底
等待他的楓。
故事沒有講完，他的聲音在這里便沉寂了。他只是更緊的擁緊自己
的戀人，將頭埋在戀人脖頸處喃喃的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你，聲音低沉直至哽咽。。。。。。
他的他有些慌亂，笨拙的伸出手輕拍著他想要安慰他，第一次恨著
自己竟連一句我愛你也沒法說出口讓他安心。
夜已深了，他的他卻意外的清醒著，心疼的撫摸著他夢中還微皺的
眉頭，輕輕的吻了吻他的唇。貼著他的胸口靜靜地聽著他堅定而有力的
心跳，將唇輕貼他的心口，一遍一遍的用無聲的言語說著：“我愛你，
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
天真的戀人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我愛你這句話傳到他的心里去。
輕嘆了口氣，他的他就這樣幸福的趴在他懷里安靜的睡著了。
那個時候就是這樣，日子簡單而幸福。
“正在這時一股水流湧來，巨大的吸力使砂粒漂起來，被吸進了一
個洞里。他最後一眼看了看自己漫長的旅程，看了看自己愛著的砂粒，
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洞口合上了，頓時一片黑暗。他知道自己被一個
蚌捕獲了。
在以後的歲月里蚌偶爾會張開殼，砂粒還能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時
他就看到那另一粒砂也在不遠的地方凝視著自己。砂粒知道，世界是美
好的。因為在光陰無法侵襲的海底，有另一粒砂在等待著自己。”
那時候，他喜歡拉著他的手在偌大的城市里漫無目的的走著，看日
出日落，看人來人往，看流光飛舞，看彩燈輝靡。
看到可以看到最高最華麗的樓廈時，他便很自信的笑著說以后定要
把這座摩天的樓送給他的他，因為這是這座城市最美的東西。
他的他只是抬頭看著夜空，眼眸中沒有染上霓虹燈的妖媚，亮晶晶
的瞳子只有涼涼的月色為之停留。
偶爾在人潮擁擠時，他不小心松了手，再回頭時已不見了他的他。
他便想起了那個童話，他開始害怕，開始恨著那個童話，恨著那兩粒沙
子。他不停的在人群中尋找，不停的喚著他的名字。。。。。。。
人潮漸漸的稀了、散了。
當未有過恐懼和疲倦包圍他時，他看到了他的他。
他的他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驚慌失措的他小心翼翼的走過來
。
他的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億萬年來他就這樣一直在這里等
待著。
他的他任他把自己緊緊地摟在懷里，聽著沙啞的聲音反複地說著我
愛你。
亮晶晶的眸子里漫溢著盈盈的星光。
有時候，故事不一定只是故事，就像童話有時候比現實更殘酷。
如果戀情像童話一樣美麗動人的話，童話便不只是童話。這時的童
話變成了巫師的預言，詭異的糾纏在生命的旅程中，就像烙印在手心的
命運，無法忽略，無法逃避。
“某個時刻砂粒忽然覺得蚌有一點搖動，不久蚌殼張開了，映入眼
簾的是海面，陽光，船和人類，人類用欣喜若狂的眼神望著他，他環視
一下自身，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珍珠。這粒珍珠圓潤碩大，在人類而言
是無價之寶，可是對珍珠的制造者，死去的蚌來說只是一個帶了些痛苦
的意外。很快珍珠就被鑲嵌到了王冠上。已經變成珍珠的砂粒覺得很悲
哀，但是並不絕望，因為他知道，另一粒砂在海底，癡癡地然而永遠地
等待著他。
砂粒在王冠的頂端看著百官朝拜，看著國王老去，看著帝國衰落下
去，隨後國王終於死去了。王冠被用來陪葬。當王冠被放到棺材里的時
候他聽著墓穴門被關上，心里想著的是在海底等待自己的另一粒砂。他
並不驚慌，因為他有的是時間。他為了兩尺距離整整旅行了兩億年。”
后來，他在這座城市的一個很大的公司里任了高級職員。
他和他也有了一套很大的房子。
有時候他很晚才能回到家，他的他總是捧著一杯暖暖的白開水細細
的品著，靜靜的等著。等著樓梯上傳來他的腳步聲，等著鑰匙轉動的聲
音，等著他略顯疲倦但是溫柔的聲音：“我回來了。”
他的他喜歡下雨的日子，因為喜歡雨的味道。
偶爾他會詛咒回家的時候忽然下起的大雨，讓他不得不濕淋淋的跑
回家。
房間里窗戶大大的敞開著，房間里滿是風聲雨味。
他的他在沙發上安靜的睡著，白沙的窗簾乘著風兒輕觸他的衣角，
外面的大雨肆虐著，卻只遣了細細的雨絲悄悄的探看著他的睡顏。
茶幾上放著透明的玻璃杯，里面還有半杯沒喝完的清水。
他便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將下巴抵著抱著雙膝的臂膀上，用眼睛
一點一點的刻畫著戀人的樣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雨漸漸地停了，夜色漸漸的濃了，城市的燈火漸
漸的亮了。
窗外的燈光零零星星的撒了進來。
眼簾不安的眨了幾下，然后撩起。
明淨的瞳子如水般的映著他含笑的眼眸，亮亮的，柔柔的。
伸手摸了摸他被雨水淋濕而巋然崩塌的頭發，疑問的眼神。
他點了點頭，“嗯，雨挺大的，又忘了帶傘。”
皺眉，眼神冷冷得掃過來。
他便討饒地笑著：“我看楓看得著了迷，別生氣，別生氣。我馬上
換衣服，保証不會感冒。”
等他洗了澡換好了衣服，他的他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白
開水。
只是茶幾上多了一杯同樣冒著熱氣的白開水。
他和他就這樣一人一杯清水慢慢的喝著，偶爾相互看一眼，淡淡的
笑容在眼角、在心里蔓延著。
他依然會給他的他講故事，他依然把童話里的主角換成他和他。
只是他講的故事都有一個幸福的結局，至于那粒沙的故事他再也沒
給他講過。
那時候的日子是甜蜜而幸福的，幸福到讓人害怕。他便偶爾會想起
那個故事，然后總覺得隱隱的有種不祥的感覺隨時等待侵入他和他之間
。
他決定忘記這個故事，所以他的他沒有再聽到過這個故事。
而這個童話對于他和他來說便沒了結局。
有空閒的時候，他和他也只是待在家里。
他總是斜斜的倚在他懷里，看著窗外的葉子綠了，櫻花紅了，看落
英繽紛，綠葉如陰，看秋雨連綿，枯葉紛飛，看白雪如蓋，萬樹瓊枝。
他看著懷中的他寵溺的笑，他指著窗外不遠處的摩天大樓自信滿滿
的笑，他說不久的將來，這座城市最美的東西一定會成為自己的，只有
它才配得上他的他。
他只是冷冷得掃了一眼遠方，闔了眼，睡了。
再后來，他越來越忙，應酬越來越多，經常很晚才回家，而且還經
常喝得醉醺醺的。
他的他還是每天捧著一杯白開水細細的品著，靜靜地等著，而茶幾
上總放著另一杯清水。
他也是內疚著的，心疼著每天都獨自等待的戀人。不過他總是想著
他們是年輕的，以后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還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用來
相守相愛。
“黑暗的墓穴並不寂寞，時常有老鼠之類的來和他做伴。他獨自呆
著，不知道的流逝。後來墓穴被打開了，兩個盜墓者偷走了王冠，還有
王冠上的珍珠。很不幸，他們在一條河邊為了這粒最大的珍珠開始相互
斗毆，雙雙死亡，珍珠掉到了河邊。珍珠中的砂粒燃起了一輩子從未有
過的希望，他知道世界上的很多河水最終都要流到海里。等雨季來臨，
他就可以隨著河水流下，到海里去尋找她。也許要經過無窮歲月才能達
到最初的地方，可是有什麼關系呢？他知道另一粒砂一定會在海底做永
遠的等待，望穿秋水。
很快雨季來了，可是來臨的不是暴漲的河水而是泥石流。珍珠和珍
珠之中的砂粒一同被埋到了淺淺的地下。砂粒非常失望，可是他知道自
己還有機會，因為陸地也是運動的，而且比自己快得多。
又是一個漫長。珍珠層已經被剝離得沒有了，砂粒又露出了自己的
本色，他覺得很幹淨，自己可以一塵不染地去見另一粒砂了。”
“上面傳來沉重的隆隆聲，這是一個金礦，砂粒和其他石頭、泥土
等一起被扔到了一個酷熱的罐子里。直到這時他才發覺自己原來是一粒
金砂。很快，他和其他金子被融合到了一起，煉成一塊金磚，運到了什
麼地方的金庫收藏起來。砂粒在悲傷中度過了很多年，想到海底的另一
粒砂就覺得心如刀攪，但是他安慰自己說：還會有機會的。不可預知的
未來也許會再次把他回複成一粒砂，並且把他帶回大海，那樣他就可以
做長久的搜尋，為了茫茫大海之中的另一粒砂，為了在海底等待他的那
一粒砂。”
后來的后來，他成了年輕的實業家。
他們的房子是這個城市中最高最美的樓廈的最頂層。
就想當初他承諾過的一樣，他把這個城市中最美的東西送給了他。
他總是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圈內，半真不假地應酬著
身邊的人，饒有興趣得看著商場里的爾虞我詐。
他利用自己無往不利的笑容掩飾自己的想法，然后透過對手的眼睛
窺測對方的伎倆。准確果斷地贏得一次次的賭博。
他喜歡這個城市，他享受這一切都盡在掌握的優越感。
他富有，但他繼續累積著他的財富，不是不滿足，只是一種游戲。
只是，只是這個世界如此充滿誘惑。
當他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時候，那雙欲望之手早已鬼魅的攫住日
益浮躁的靈魂。
他喜歡站在玻璃窗前，紅色的葡萄酒在手中的杯子里微微的顫動著
。
他笑著，自信而優雅的笑容映照著血色的葡萄酒，相映成輝。
他站在這個城市的最高點俯視著這座夜的都市。
他帶著輕佻的眼光看著這座光影流動的都市，如此的旖旋頹靡。
他的他靠在床頭，靜靜的抬起下垂的眼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沉
靜的眼神默默地等待著，等待著他轉過頭與自己的眼神交融，等待著再
次從他的眼神中確認彼此不變的誓言。
直到他發現杯中的就已經傾盡，眼光才心不在焉的掠過他的他停留
在酒櫃上的酒瓶上。
他轉頭看著窗外，沉浸在璀璨而炫目的燈光。
他的他眼光陡然黯然下來，透過玻璃望向窗外，卻怎麼也穿不透陰
霾的天空。
當忙碌成了一種習慣，虛偽成了一種習慣，遺忘也已是一種習慣。
他忘了回家的時候說一聲我回來了。
他忘了每晚在家獨自等待的那個孤寂的身影。
他忘了每天放在茶幾上的那杯清水。
他忘了曾經那段簡單而幸福的日子。
他忘了珍惜。
他忘了那兩顆沙粒。
也許是的，童話畢竟無法在現實中生存。
然后，他遇到了一次最大的誘惑和選擇。
她是個迷人的女人，如果你不曾為她完美的容顏迷醉也會迷戀她高
貴的氣質，就算你故意忽略她優雅的舉止也會沉浸于她自信的笑容。
她高高的凌駕于眾人之上，不僅僅是她足夠傲人的外貌和能力，況
且擁有了她便擁有了整個國家的財富。
她是美麗的，她是可愛的，她是溫柔的，她是百依百順的。
夜色深了、沉了。
他和她還在不停的舞著，在輝煌的燈光下，在眾人羨艷的眼光下。
夜色涼了，盡了。
她芊芊的手指沾了血色的葡萄酒輕輕的描畫著他含笑的唇，她魅惑
的雙眼盛滿了□紫嫣紅的燈光。
誘惑、侵蝕，迷醉。
徹夜不歸。
以后的日子繁亂而華麗。
只是他極少回家，他怕了，怕見到那個沉靜的他，怕看到那一雙好
象洞悉一切的黑眸。
怕著他和他之間那種靜默而尷尬的氣息。
他不安的坐在他的對面，斟酌著該怎樣對他解釋他和她的關系。
他靜靜地看著有些慌亂的他，狹長而消瘦的臉上沉靜的看不出任何
波動。
他吸了口氣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瞳子，想要說對不起的他卻忽然害怕
起來，因為他再也看不懂漆黑的眼睛想要對他說什麼。
夜色憂鬱而美麗，都市的叢林也沉入夢境。
他倔強而孤獨的坐著，癡癡地看著身邊熟睡的臉龐。
輕輕的俯下身子，輕輕的吻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輕輕的將耳朵貼著他的胸口，靜靜地聽著溫柔而有力的心跳。
不斷的，不斷的，卻是無聲的訴說著：“我愛你，我愛你……”
直到淚水沾濕他的衣襟。
可是無聲的愛語又怎麼能傳達給熟睡的戀人呢？
窗外明淨的月色輕輕的啜泣著。
太陽再次光臨大地。
他抬手遮擋刺眼的陽光，轉頭看著身邊，空蕩蕩的床鋪。
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叫著他的名，在每一間房間內。
他有些慌亂了，他坐在沙發上試圖安慰自己他的他只是暫時外出。
他點了一根煙，是的，他馬上就會回來的。
他點了第二根煙，當然，他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他點了第三根煙，也許，他總會回來的。
他點了第四支煙，怎麼？還不回來呢？
他點了第五支煙，我等著，我等著，只要我等著，他就一定會回來
。
他點了第六支煙，
他點了第七支煙，
他點了第八支煙，
第九支煙，第十支煙，第十一支煙……..
這是第幾支煙？他忘了，只是手顫抖著怎麼也點不著這支煙。
他怒了，摔了打火機。
他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不停的在房間走來走去。
他頹唐的坐在沙發上，雙手緊握著，制圖安定住那抖得不停的手指
。
他抓住酒瓶灌了一口酒，忽然就覺得惡心，便狠狠地摔了酒瓶。
電話鈴聲刺耳的響起來，他接，卻怎麼也聽不懂對方的人在說什麼
。
電話不停的響著，他不停的接著，聽著，什麼也不說。
眼光緩緩的停留在櫃子里那兩支透明的玻璃杯上，那兩支幹幹淨淨
的杯子親密的靠著，就這麼簡簡單單的相互偎依著。
他忽然聽懂對方在說著你怎麼了，他說我忘了，我忘了很重要的事
。
挂了電話，他靜靜的走近那兩只杯子，虔誠得倒了兩杯清水，透明
的水折射著陽光的色彩緩緩的傾入杯子中。雙手穩穩得捧著一杯清水慢
慢的品著，像是午后的海邊，陽光攜著輕柔的海浪將遙遠的記憶緩緩的
推了來。
他痛了，這種痛蔓延著，痛到不能自己。
電話鈴響，他聽到對方狂怒的聲音好像是問自己還要不要自己的公
司了，還要不要自己的王朝了，還要不要這個世界了。
他笑，不要了，不要了，都給你們了，我什麼都不要了。
扔了電話，不要了，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我
，只要他回到我的身邊，回來吧，回來吧……我什麼都不要了。
他跑在這個偌大的城市中，不停的喚著他的名字…….
夜色籠罩大地，燈光流離，人影流動。
他不停的跑著，不停的喚著他的名字，不停的尋找他的他……
他想起曾經也有這麼一個夜晚，他也這麼的尋找著他的他。他忽然
想起了那兩粒沙子，想起了自己一直想要忘記的那個童話的結局。
“有一天金磚和金磚之中的砂粒被一起取出，他不知道自己將會怎
麼樣，金磚被做成了一張唱片，記錄下了地球上的各種語言和聲音，包
括大海的波濤。直到唱片被安裝在發射架上的火箭里時砂粒才覺得有些
驚慌，他問身邊的黃金：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要飛向宇宙，向其他可
能存在的智慧生命傳達地球人類的信息。其他黃金驕傲地回答：不是每
個黃金分子都有這樣的機會的。正在這時火箭發射了。砂粒看著越來越
遠的地球，在宇宙中地球美麗而脆弱。他忽然間明白自己永遠也不可能
回到大海，回到沒有任何諾言就在海底無盡等待自己的那一粒砂面前了
。他有極為值得驕傲的歷史，他曾經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珍珠，最純的黃
金，現在他是一粒飛上了茫茫宇宙的砂粒，是一個星球向宇宙所做的標
記。可是比起這一切來他寧願在海底做一粒砂，哪怕在自己所愛的砂粒
身邊呆上一個小時，就灰飛煙滅。僅僅是為了兩粒砂之間可憐簡單的愛
情。宇宙空間之中傳出一粒砂的哭聲，飄蕩著良久不絕。”
他站在夜的盡頭，忽然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
他哽咽著：“不是的，這個童話不是這麼結束的。楓，楓，楓，回
來，回來，我都懂了，我講給你聽。回來…….”
初生的第一道陽光透過密密的樹葉灑落在哭泣的他的身上。也撒在
不遠處那個靜默的看著他的身影上。光陰無法侵蝕的眼睛一如往昔。
其實故事有時候不一定只是故事，童話之所以存在只是為了讓看到
它們的人得到幸福而已。
即便是那兩粒沙子，也不過是用它們泣血的一生想要努力的傳達給
相愛的人們兩個字：
────珍惜。
何況人生只有一輩子，就算全部拿來相守相愛也不過短短的幾十年
罷了，又怎容得了分心，又怎禁得起分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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