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花落
作者﹕魅

    小時侯,總是固執的相信最遠的天和最遠的海有一個交集,
那個叫做天堂海的地方,是世間所有飛鳥和魚的歸宿。直到有一
天,終于意識到事情的真相,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視覺混淆了
對于空間的感知。于是,只能等待歲月泠泠的風吹散曾有的種種
,然后,繼續彼此的旅程。 



    七月下午的神奈川,空氣里細碎的腳踏車的輕響。 

    流川揚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體里霎時浸滿了海洋的
味道,清爽的淡淡的咸。 

    另一種被淹沒的體驗。 

    !!! 

    腳踏車不自覺的放慢了速度。 

    空白了一個下午的大腦,遲疑著反應出一個敏感的名字。 

    仙道彰……? 

    受不了腳踏車越來越遲緩的前行,干脆,停下來。 

    朝天發。 

    卡其色襯衫的背影。 

    風里微微飄動著的寬大衣袂。 

    一個介于天和海之間的位置。 

    耳畔,放大了的海的聲音。 

    他,在這里做什么? 

    遲疑著朝前跨了一步。 

    陽光驀的擴大。遠遠的海面上,只剩下純粹的閃亮的金色。

   “……恩?” 仙道回頭找魚餌時,不經意的抬眼。 

    一瞬的愕然。 

   “……嗨,你好。” 

    微揚的唇角帶出一個清淺的弧度。像掠過大洋表面的季候風
,清爽中有水汽一般的濕潤。海風里微微抖動的魚線,在七月的
陽光里,時而大大的一亮。 

    在……釣魚? 

    原來這家伙還有這種愛好。 

   “……?” 

    仙道挑起眉,唇角的弧度漸漸加大,眼睛微微瞇起來。 

    像是穿透海水的光線,明亮而柔和,眩目卻決不張狂。看著
這個笑臉,突然不知該說什么。 

   “沒什么事的話,一起坐坐吧。” 

    溫潤的笑,記憶里銳利惱人的對手──這兩者就像陽光與海
水一般奇異的融合。一瞬之間,驚訝的發覺自己輕微的慌亂和局
促。 

    轉身離開? 
    我在怕什么?! 

    大洋深處傳來海的呼吸,回旋在淺金色的空氣里,像是另一
顆心臟跳動的聲音。 七月的神奈川。有陽光的下午。海邊淡漠
從容的背影。無意間的相遇。 

    故事,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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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肩坐在太平洋的晴空下,就算什么都不說,也是好的。 不愿理會是否會有魚撞上那位心不在焉的漁夫,流川將目光 放上遠遠的天際。望著濕藍的天幕,突然感到眩暈。 這種似曾相識的明朗,讓感官也變的不那么真實。這才發現 ,原來眼睛可以捕捉到簡單得一如最初的美麗。 以前為什么都沒有發現呢? 想不通。 沉默中,能聽見海與風的對話。頭發被海風揉得凌亂,不舒 服的感覺。 微微皺起眉,斜斜瞥一眼身旁的家伙。 平靜的表情,握著魚竿的手是穩定的。不知此刻正在哪個世 界里神游,眼神飄飄忽忽的,仿佛是望進了極深極遠的藍天里一 般。 白痴。 流川在心里嘆氣道──這樣會釣到魚才是怪事。 不過看他那樣子,釣不釣得到,對他來說,并不重要吧。 [慢慢從頭再來吧。] 腦海里, 突然閃過那句話,那張失敗后仍在淡然微笑著的臉 。 一直不懂,那個時候的他,為什么還能笑得那么從容。 “……你對什么事情都那么無所謂么?”沒頭沒腦的問出一 句話,流川偏過頭注視著仙道的側臉。 認真的思考,然后,給出答案。 “有些東西,當你竭盡全力都無法阻止它的發生的時候,唯 一可以做到的──”仙道淡淡的沖流川一笑,“就是選擇一個面 對它時該有的表情。” 認真的想想,又輕輕笑道,“──我總是相信一切都會好起 來。” 海的聲音敲擊著耳鼓。 眼瞼深處是一片清冷的蔚藍。 突然覺得,這家伙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瀟洒,那么了無牽 挂。 ……!! 流川想自己真是無聊,他是什么人關自己什么事。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吧。要不,姐姐又該會發飆。 站起身來的那一瞬,聽到仙道淡淡的聲音。 “只有在這里,才會感到一點寧靜和簡單的快樂。流川你, 一定也是這樣的吧。” 沒有回答。 這種時候,要把這沉默理解為默認。 自顧自的說下去。 “你──是看到我在這里才過來的吧。你難道不會想想,這 樣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嗎?” 這家伙,到底想說什么。 有種討厭的預感:再聽下去,會聽到自己不愿認知的內容。 所以,甩起背包,大步走向一旁的腳踏車。 不回頭。 “我,對于你來說,是別具意義的吧。” !!! 腳步驀的停頓。 你憑什么那么自信。 難道有些東西, 你已經先于我意識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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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著回到家,把自己關進被子里。 輾轉反側,睡不著。 第一千次的想起同一件事。 几天前剛發生的,起因經過都不用再提了吧。那么丟臉的經 歷,能快點忘掉最好。那么,自己當時,都說了些什么? [你沒有必要對我那么好。我跟你又沒有關系。] 那個時候,在仙道眸中一閃而過的,完全陌生的表情。 下一秒鐘,被用力的拉進了那個陌生的懷抱里。仙道的氣息 ,彌漫。 他在干什么?!?! 一驚之下,本能的想要反抗,結果卻只是被更用力的控制住 。 仙道的聲音。輕的。 [你說我們之間沒有關系,所以我就不該對你好。那么──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這樣就可以對你好了么?] 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心跳的聲音,大到流川几乎以為仙道 會聽到。 怕他會聽到,所以,咬牙掙開。 [你──是看到我在這里才過來的吧。你難道不會想想,這 樣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嗎?] [我對于你來說,是別具意義的吧。]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這樣就可以對你好了么?] …… 煩躁的用被子捂住頭──陰魂不散的家伙,直到現在,這些 話好象還在耳朵周圍糾纏不清。 不行。 明天還有訓練,要快點睡。 再也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自我催眠…… 我是日本第一……我是日本第一……我是日本第一……我是 …… [你仍未及得上仙道同學啊。] [……我并不認為我會輸給你。] …… 煩!! 再翻一個身──還讓不讓人睡了?! 干脆,想籃球。 …… 由籃球,很自然的想到一對一。 又由一對一,很自然的,想到了跟自己一對一的── 那個人…… [我對于你來說,是別具意義的吧。] 窗外,很好的月光。 流川在考慮是不是索性放棄睡覺的念頭。 第二天,頂著兩個黑黑的眼眶去學校。 籃球館里空無一人──湘北什么時候也學的那么沒有時間觀 念了?! 不過,這樣也好。 籃球撞擊地面時的回聲,漣漪一樣散開來。 水滴一般清澈微涼的淺金色陽光。 指尖跟球面,平滑的接觸。 喜歡看自己的球順著一條優美的弧線滑入籃圈。 喜歡這樣的追尋,追尋遙遙領先的理想。 三分遠投。 [仙道,我要打敗你。] 罰分線起跳,單手灌籃。 [我要成為日本第一。] 胯下運球,換手,后仰跳投。 [日本第一。] 頰邊,溫熱的汗珠。 籃球館漸漸的嘈雜了起來。 與己無關吧。 繼續全神貫注的對付面前的假想敵。 “外面又是好多女生!” 三井一頭撞進來,一邊擦額上的汗 一邊大聲抱怨道。 “都是來找流川那小子表白的吧。” 宮城笑嘻嘻的聲音,音 量也不算小。 所以流川聽得很清楚。 表白?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這樣就可以對你好了么?] ……表白?! 該死,這些無聊的事,越想忘越忘不掉。 口有點干,所以,放下籃球,撿起放在一旁的水瓶。 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表白?! 那大白痴,有沒有想過自己跟他都是男生?! 再說,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這樣就可以對你好了么?] 什么叫做“如果喜歡”?! 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恩?!?! !!!!! 潛意識里,發覺自己好象有點……期待?! 不對。不對。不對。 慢慢的說服自己──只不過是想弄清楚某些東西而已。 如果不喜歡,那自然最好。 如果……如果喜歡, 那就…… 大腦開始拒絕思考。 發了一會兒呆,得出的結論是──自己也拿他沒轍。 正在出神,赤木的聲音響了起來。 “流川,海南跟陵南有一場練習賽,今天下午,你去嗎?” 回過神來。 “……哦,好。” 海南跟陵南,都有很厲害的家伙吧。 要超越他們。 在看台上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雖然只是一場練習賽,卻絲毫不亞于IH大賽的精彩。 負責防守牧紳一的,是仙道。 仔細的觀察著場上的形勢,暗暗琢磨道,如果是我防守牧紳 一,我應該…… “!” 好象發生了一點事──魚住的足踝好象出了點問題?扭到了 么? 這種事情在球場上司空見慣,尤其是負責籃板的球員,踩到 別人的腳而受傷的簡直多如牛毛。 場上的局勢開始一邊倒。 牧紳一……加速過人……當心啊大白痴!他很可能會來個急 停后仰……白痴……他是想引你犯規啊! 恩,下一步,牧一定會用CHANGE OF PACE…… 坐在看台上的流川,比場上的任何一名球員還投入。 “……那個就是仙道彰?!也沒有多了不起嘛!!” 身旁,突然的聒噪。 “還以為他有多三頭六臂,原來也不過如此啊!” 突然覺得不快。 當然,不僅僅只是因為思路被粗暴的打斷。 “在牧紳一面前,仙道彰不也就是個毛頭小子么……” 眉頭鎖了起來。緊緊的。 “陵南已經落后海南18分了,我看呀,這次的比賽簡直毫無 懸念嘛!” 心里有股火苗在竄。 “那個仙道彰──” 實在, 忍無可忍。 “一個人對抗一支隊伍,有勝算么?” 流川的音量不大,但足夠讓身旁的人聽清每一個字。 或許是對自己說的也未必。 “呃?!” 身旁的人愣愣的盯住流川的側臉。 “……所以,閉上你的嘴。” 不想再坐下去。 冷冷說完這句話后,站起身,徑自走開。 走了几步,回頭,看那張依然冷靜沉著堅毅自信的臉。 突然有點,心動。 八月,由于雨季的來臨,這座城市的上空開始有了點陰霾。 很舒服的天氣。 腳踏車壞了,所以改乘地鐵回家。 陰天乘地鐵的人起碼比平時多出三倍來。不管朝哪個方向看 ,映入眼帘的只有重重疊疊的人臉。 嘈雜紛亂的周圍。 大腦開始缺氧。 眼瞼漸漸發沉。 …… 到了某一個站,半夢半醒的流川稀里糊涂的被人流東推一把 西頂一下的擠了下來。 這里是…… 陵南? 打個大大的哈欠。 陵南高中,應該就在附近了吧。 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吧。反正,以前也沒有仔細看過那個 地方。 大概是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整個校園都靜悄悄的。 不。 不是寂靜無聲的。 有一種熟悉的聲音,潛入耳鼓。 空曠的室外籃球場。 籃球清朗的扣擊聲。 淡淡的暮色里,那個投籃的身影,好眼熟。 ──那個連平時練習都會遲到的家伙,現在居然在一個人練 球? 這,也太扯了吧。 [你──是看到我在這里才過來的吧。] 自做多情的白痴。 趁他還沒發現自己,現在馬上走,也還來得及。 “砰!”籃球不偏不倚的砸到了跟前。 流川開始詛咒自己該死的好奇心──如果不是剛才一時興起 要進來…… “哎?是流川么?──你沒事吧?” 白痴,那么大個人了,被球砸一下,又不會死。 “對了,今天怎么有空來這邊?這個時候的你,不是應該在 湘北籃球館么?” 是啊,為什么會來這邊? 我哪知道。 “呃,不會是來找我一對一的吧?” 蠢材,沒看見天已經要黑了么。 “恩,看你平時那么刻苦,我很汗顏呢。” 汗顏?……我怎么看不出來。 “籃球館的鑰匙被福田帶走了,所以只好在這里練練。看你 的樣子,剛才一定練得很認真吧。” 不知為什么,突然覺得,在這個時候談籃球,每一句聽起來 都很怪異。 討厭他那副沒話找話很無所謂的樣子。 “……因為我要打敗你。” 雖然是實話,但流川還是在它脫口而出的那一刻驚訝于它的 硬度。 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而對面的仙道還在笑。 “這樣啊……” 喂,沒必要這樣用笑來凌遲自己吧。 “你在生氣。” 仙道的笑意加深,不緊不慢的道出一個事實。 “!” “還好。”仙道滿意的笑,“原本我以為,你的世界只要有 籃球就夠了──看來未必?” “自以為是的混蛋。” 流川低低的罵了一句──他以為自己是誰?一副無所不知的 樣子。 仙道唇邊的笑意褪淡。 “我也有不知道的事啊,比如──”走近,“我不知道,你 對我的感覺究竟是怎樣的。” 不笑時的仙道有種難以言表的認真和壓迫感。 從沒見過他那么鄭重的表情。 這家伙,是在認真的等待著自己的答案么? 那么── “你上次跟我說的那些,是真的么?”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這樣就可以對你好了么?] ──是真的么? 仙道挑起眉,失笑。 流川沉下臉。 仙道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很適時的開了口,“流川,如果我告 訴你,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么,你會說你喜歡我么?” 回到家,把自己摔進被子里。 毫無睡意的望著窗外厚厚的云層出神。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這樣就可以對你好了么?] [如果我告訴你,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么,你會說你喜歡我 么?] 別扭的家伙,問什么不會直接答什么嗎?! 那么多“如果”。 那么多假設。 大白痴。 …… 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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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練球。上課。練球。 一切照舊。 只是,沒有再見到那張笑得欠扁的臉。 很久 都沒有陽光 “流川楓?!” 陵南的眾人如臨大敵。 清冽烏黑的眸子,靜靜的環視了一周。 “仙道呢?” 越野一臉要吃人的表情。 雖然知道這么問比較八卦,但還是忍不住的── “你找他干嘛?” 眉輕輕的皺了起來。 這年頭,愛管閑事的家伙還真不少。不過現在要弄清楚的是 ── “他在哪里?” “……那家伙剛剛才消失,鬼知道又到哪里游蕩去了!” 這樣嗎。 剛剛才離開……? 早知道的話,應該再快一點過來。 沉吟了一下,安靜的退了出來。 “我等他。” 仙道此刻正匆匆往籃球館奔。 這座城市的天氣越來越不象話了。八月的氣溫,居然可以降 到這種程度,不能不說是一大奇跡。只是苦了只穿著一件Tshirt 的自己。實在受不住,所以沒打招呼就溜了出來。本來是打算回 家加件衣服再來的,走到校門外才想起來,家門鑰匙跟錢都放在 了包里,而包放在了籃球館里。于是只好像個神經病一樣飛奔過 來飛奔過去。 哎?遠遠的那個人影,是流川? 冷冽清澈的眸子,若有所思的流連著。 走近,發現自己冷得笑都笑不出來。 打個招呼。 “嗨。” 流川抬起眼睛,欲言又止。 半晌,他低低的道,“出去一下好么?──我有些話要說。 ” “……我要去美國了。” “就在后天。” 仙道一僵。 身邊的人忽然變的那么遙遠。接下來流川似乎又說了別的什 么,仙道聽不見。 “……喂!”有點生氣了──這家伙老是這么心不在焉。 “恩?” 抬起頭來,覺得自己好象是對流川笑了一笑。 他是在說“要走了”么? 就這樣,還沒開始,便要結束了么? 輕輕舔一下嘴唇。 喉嚨里像是有一塊燒紅的炭,不上不下的卡在那兒難受。 仙道明白自己應該說點什么。 “那個,流川,我──” “有什么話,今天晚上八點來我家說。” 風起。 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突然覺得悵然若失。但仔細想想,又似乎從未擁有過。 “很冷?” 流川偏過頭,有點突兀的問道。 仙道輕輕彎起嘴角,聳聳肩,“有點。” 流川的眸停留了五秒鐘,然后── “手借你。” 輕輕的觸到,遲疑了一下后,緊緊的握住。 不想放開。永遠。 自嘲的笑笑。 “流川啊,有件事,我直到現在才發現呢。” 清清朗朗的笑。 “原來你,真的很溫暖啊。” 手心,有溫度傳遞。 海流一般從容的,滲透每一寸肌膚。 流川突然感到不知所措。 不敢回頭。怕在那雙栗色的眸中,看到一個面色微緋的自己 。 眼前,陵南的校門。 腳步不約而同的停頓。 就這么站著。 很久很久。 沉默。 “……再見。” 說出這句話的,是仙道。 交握著的手,松開。 流川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那個頎長的背影越行越遠。 低下頭,凝視手上殘存的余溫。 [原來你,真的很溫暖啊。] 白痴。 溫度的傳遞,是雙方的吧。 一個人的溫暖,也是不存在的吧。 [原來你,真的很溫暖啊。] 手心,在八月的風中,慢慢冷卻。 天色漸暗。厚重的云層涌上來,潮水一般。 仙道一個人在神奈川的海邊來來回回的走著,看著以往的種 種慢慢的在自己的步子下踩掉。 約定的時間,逼近。 用几句簡單的話剪斷他的翼,從此一起在這神奈川的星空下 徜詳,還是,放他去摘星。 將視線延伸到海浪聲發出的地方,夜的顏色浸透了空間。天 和海在這一刻,是重合的么? 原來只是錯覺而已。 約定的時間過了,一個人回到家,靜靜的夜開始落雨。 相遇時,晴空下太平洋的細碎海浪,是此刻窗外嗚咽的雨珠 。 突然間覺得很冷。 [手借你。] 手上,另一個人的溫度。 [有些東西,當你竭盡全力都無法阻止它的發生的時候,唯 一可以做到的,就是選擇一個面對它時該有的表情。] 仙道彰,這個時候的你,會選擇一個怎樣的表情呢。 不久以后,那架銀色冰冷的飛機,飄走了我──住在一顆小 行星上的我,視為珍寶的唯一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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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來了。夏天走了。夏天又來了。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几個夏天了。 仙道在東京大學淡然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無欲。無求。 七月是一串貝殼般慵懶的日子。仍然經常去海邊釣魚,仍然 不計收獲。 唯一不同的是,開始認真的相信,一只簡簡單單的漂流瓶, 真的可以渡過整個太平洋。如果思念是一只鬧鐘多好,按一下就 停,不會那么讓人頭痛。 一天中午,正在打瞌睡時,被手機的尖叫聲吵醒。 彥一的大嗓門。 “喂,仙道前輩嗎?明天陵南同學會,你來嗎?” “……哦?”還沒回魂。 “聽說因為魚住前輩跟湘北的赤木前輩關系很好,所以可能 湘北的人也會來哦!” 沉默。 “喂?仙道前輩,你在聽嗎?” “……那么,具體地點是……?” 第二天,准時出現在約定的地點。 魚住。福田。越野。植草……都是熟悉的老面孔。 仙道淡淡的笑著──這種感覺就好象在一頁一頁的翻著已經 泛黃了的老照片,一種模糊的傷感和幸福。 有一句沒一句的跟越野閑扯。 “哎,湘北的家伙來了!” 順著越野的手指看過去。果然,一顆紅腦袋若隱若現。 “聽說連流川楓那小子都從美國趕回來了呢!” “!” 他回來了么?! 下意識的微微仰起頭,目光交錯的在一群人中尋找那個人。 黑發。 黑眸。 纖秀的五官,淡漠的神情。 這家伙,一點都沒變呢。 清冽的眸,徑直朝這邊看過來。 有點心慌。 眼神相遇,淡淡的撞了一下,也就過去了。 仙道無聲的笑。 分明的,看到一條名叫“流年”的河,將自己和流川隔在了 兩岸。 或許,有很多東西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淡了下去。歲月的信箋 上水痕班駁,原本的年少情懷早已變為了几朵水色的濕暈,陳舊 而迷糊。斑斕的落花在夢中就已落下,就算它曾經亂紅成陣,驀 然醒覺時,即使再回頭,也看不見什么了。 人在夢中,花已落。 會終人散,流川走近仙道,“你送我。” 仙道輕笑,點了點頭。 車窗外,華燈初上。 前不久才拿到駕照,所以仙道很當心的盯著前面的路。 流川偏頭注視著流動的燈火。 車里靜靜的,耳旁有清晰的對方的呼吸。 突然發現,有時沉默也是曖昧。 不要曖昧。 “對了。流川,那天晚上,你讓我去你家,是有什么要說么 ?” 已經過去了的事,隨意問一下,應該也不會怎樣。 “……有兩張機票。美國的。” 停頓。 “……其中一張,是要給你的。” !!! 用力的踩剎車。 以為已經灰飛湮滅的心情,瞬間將自己淹沒。 不等仙道說什么,流川低頭找出一張便箋紙,飛快的寫了點 什么。 “有什么話,明晚八點來我住的地方說。” 抬起頭來。 “這是地址。” 仙道下意識的接過那頁薄箋,怔怔的看著流川下車。關上車 門。遠去。 這是……? 還是那樣熟悉的情緒,牽引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從前。 那一瞬間,終于明白了自己,明白了流川。 那么現在,是不是仍在夢中? 凌晨兩點半。越野家的門鈴聲嘶力竭的嚎了起來。 越野想殺人。 尤其是看到門外站著的,是那個熟悉的笑嘻嘻的家伙,氣更 是不打一處來。 “你神經啊,也不看看現在几點!!麻煩你有病別處發去, 我還要睡覺!!” “越野,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問問你該怎么辦。” 越野啼笑皆非──這小子還真是會挑時間。 盡管不情愿,越野還是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聽完了那家伙所 謂的“重要的事”。 “你覺得我應該……?” 最后,仙道如是問。 “你白痴啊,這都不明白!!” 越野打個哈欠,“他讓你去 ,你就去唄!不管他會有什么反應,這一次,絕對不要再放過他 了。” 仙道微笑。 “恩。” 晚上七點半,驅車前往便箋上記錄的那個地點。 不管上一次的選擇是對了還是錯了,這一次,再也不要放過 他。 既然已自夢中悠悠醒轉,該把握住的,就絕對不容錯過。 這一次,一定要繼續以前未完的故事。 哪怕我曾經身在夢中。 哪怕它已然是落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