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
作者﹕綠竹如簀

    某日下午3點。

    東京國立美朮館。

    中央左側的一幅畫前圍著一群人。

   “這幅畫名叫15世紀的騎士比武,畫于1812年,作者是法
國的皮埃爾-亨利-雷爾……”
   “很昂貴的啊!”
   “當然,折合成日元,大概是……”
   “哼!”
   “啊?”興致勃勃的話語突然被打斷,有些惱怒,四周看
了看。
    是幻聽嗎?繼續下面的話題:“這幅畫是在……”
   “讓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 雖表面客氣著,可心里卻不舒坦,
斜眼看著那個戴著鴨舌帽遮住大部分臉、身材高挑的男孩從自
己面前擦過,走向門口。

    門口有名頭發如掃帚狀的俊朗男子,此刻,斜靠在門上,
微笑著注視向他走來的戴帽男孩。

    又是那種笑,太輕浮了,太囂張了。向門口走去的男孩心
里不平道,可惡!這次,同以前一樣,結果如他所料,他贏了
,而且贏得很徹底,那是當然的,他從來就未輸過,今次當然
也沒例外。但是,總有一天,自己會贏過他的。 

   “楓啊,怎么樣?連方位都沒有說錯吧。嘻嘻,有我這么
一個助手,是不是感到很慶幸?我就說嘛,只要我們在一起,
沒有什么事能難倒的,我們是無敵搭檔!”一邊說一邊不老實
地將手伸過來,想要搭住對方的肩。

    輕輕一側,似乎是無意似的,脫離了魔手,保持了兩者的
安全距離。

    伸出的手不好意思地收回,揉了下自己的招牌頭發,繼續
加大笑意:“楓楓,不要這樣小氣啊!是不是因為這次我又贏
了,所以你就不理睬我了?不要這樣啊!我會很傷心的。”
   “大白痴,你在作什么?”望著蹲在地上,假作哭泣狀的
對方無可奈何道,“起來,難看死了。”
   “你拉我起來,好不好,楓楓?”某人不知死活地說道。
   “仙道!”

    不好了,生氣了,已經咬牙切齒了,玩笑開了似乎有些過
火了。

   “楓啊,我們該吃飯了,順便討論一下行動計划。” 換上
了一幅嚴肅的面容。

    望著那張瞬息萬變的臉,心中嘆息道:直到現在,自己還
是不了解這個叫做“仙道彰”的男子。從第二次偷畫時無意的
巧遇到現在的合作伙伴,已經相處將近一年的時間了。超出常
人的直覺和鑒賞能力,讓人在妒忌的同時也不由得敬佩。自己
偷的都是爺爺去世后流落到市面上的臨摹畫,因為臨摹地太逼
真了,以至于被當作真品而收藏。可是,只有自己才知道,那
是次品,所以要偷回來,不惜花上任何的代價。只因為,不想
這些次品,毀了爺爺一世的清名。但是,為何,那個沒有血緣
關系的他卻總能比自己更快速地發覺那些次品呢?連位置都說
地那么精確?


   “干什么?” 我想自己的臉大概是紅了,沒辦法,這世界
上大概沒有几個象他一樣的厚臉皮,能夠被人直盯而不臉紅。
   “我在看你。我覺得我們應該一直在一起,不分離。”
   “大白痴,說什么?” 臉更紅了,連耳垂都要燒起來,“
快想計划!”
   “是嗎?不急,我們有一個星期的准備時間。現在是盡情
享受的美妙時刻。”
   “不,周三前搞定它。”
   “啊!不會吧?今天已經是周日了。你還讓我休息不休息
?不是說好你輸了就陪我去看電影的嗎?還要去……”
   “干還是不干?”
   “干。我當然干,別忘了付我定金哦!” 拿起對方手中的
蛋糕,狠咬了一口。
   “回去了。”干脆地站起身來,取出錢,放在桌上。
   “等等我啊!”咽下嘴里的蛋糕,推開椅子,跑了出去。

………………………………………………………………………

    喧嘩了一整天的美朮館在夜幕中尤其的靜寂。

    真得很安靜嗎?恐怕那只是表象罷了。

    黑暗中有兩個模糊的人影一晃而過,再仔細一看,什么也
沒有,是眼花了吧!

   “你的臉色不好啊!要繼續?”
   “廢話!”
   “你不舒服的話就不要硬撐,一定要告訴我。”
   “知道了!”不耐煩的口氣。

    好了,還有一點點,馬上就能取下這幅畫了。

    朦朧月光照耀著楓的臉,尤如宗教神話中的天使一般聖潔
。

    真的??很美!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手中的節奏。

   “啊!”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撐住牆壁,臉變得煞白。
   “怎么了?”很是焦慮。
   “沒事。不用,不用管我,繼續。”聲音都顫抖了。
   “不行,你這樣……”

   “什么人?”手電筒照了過來,“不好了,畫失竊了。”

    警報聲響起,同時,美朮館亮如白晝,無處可藏。


    街上,有一男子攔住了一輛TAXI:“去川越醫院,快。”

………………………………………………………………………

    黑夜過去,白天來臨。

   “仙道,你能否安安靜靜地坐下來?沒事的,相信我!”
   “我怎么能冷靜下來?他突然就倒了下去!”
   “從沒想到我還能看到這樣子的仙道君?我以為世上沒有
什么能讓你這樣挂念!”
   “彩子,他沒事吧?”
   “好家伙,你敢不相信我啊?”成名的扇子功施展開來。
    意外的,一向身手敏捷的仙道卻沒有躲開,只是一個勁地
抓住對面卷發女子的手,急切地問:“真的沒什么大礙?”
   “當然,只是闌尾炎而已,已經作了切除手朮,沒事,你
放心好了。”
   “真的嗎?我可以看他?”
   “可以。不過,事后你可能會遇到些麻煩。” 彩子正色道
,“喂,我還沒說完呢!真是的,越野,就麻煩你先幫他收拾
一下爛攤子吧。”
   “天,好朋友就是這樣有難同當的?仙道彰,這次的賠禮
要加倍。”對著不見蹤影的走廊,越野作出了一個夸張的表情
。



    靜靜地注視著他的臉,除了蒼白一點,沒有其他的變化。

   “不要再這樣嚇我,好嗎?”俯下身子,撫摸著他那柔軟
的烏發,在他耳邊低聲細語:“就算你沒發現,或是被你誤解
都無所謂,但是,請准許我在這里看著你,永遠守護著你...
”

    出乎意料的,原本一直閉著的眼突然睜開了。

    還是那么銳利而明亮啊!

   “你?我,怎么了?”
   “沒事,只是闌尾炎,已經作過手朮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
   “恩。” 聽話地往被窩里鑽了鑽。“畫呢?”又激動起來
,“那幅畫有沒有……”
    用食指輕輕地按在他那水色薄唇上,很柔嫩啊!微笑著小
聲說:“就知道你會惦記著它,我馬上拿給你。乖乖地躺在床
上哦,你剛動過手朮,不想多呆几天吧。聽話,我去去就來。
”


   “你很厲害!”
   “啊?”

    站在窗口,眺望遠景的男子轉過頭來,看了看正坐在床邊
,欣賞繪畫的男孩。

   “已經驚動了警衛。”那男孩的臉上有淡淡的敬佩之情。
    抓了抓自己的招牌頭發,微笑著轉移了話題:“為什么你
對這幅畫會特別地在意?當時情況很緊急啊!”
   “因為這個!”指著畫面上那個從看台上走下的身穿灰色
盔甲騎士,“那是爺爺為我畫的。”

    的確,仔仔細細地盯著那幅畫,那個騎士的眉眼的確象極
了楓。

   “可是……算了。對了,過几天可以出院了。到時我來接
你,好嗎?”
   “不用了。” 似乎察覺到面前的人黯然的神情,補充道,
“這是最后的一幅畫了,我們的合作關系就到這里。”
   “是嗎?”苦澀無奈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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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是向他辭行嗎?或許吧。自從
那次出院時告之兩人合作關系已經結束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星期
了。近來的自己很是煩躁不安,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心情日益糟
糕?為什么?為什么要離開這里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為什么情緒很總是很低落?留戀著什么?不知道。自己真的一
點都不了解自己的心理。難道,仙道彰,那個總是微笑著的人
,對自己而言,是不一般的嗎?

    門是虛掩著的,那個穿著白衣,在門口徘徊了好久的清秀
男孩走了進去。因為一直揣摩著自己的心理,所以一點都沒察
覺到自己的舉動已經引起了他人的關注。

    屋內除了仙道以外,還坐著一個老者。他們正談論著什么
。

   “你考慮清楚了沒有?真的為他放棄現在的職務?要知道
,這次任務完成后就要提升你到總部去了。名單已經擬好了。
”
   “是的,我已經考慮好了。因為我覺得,對我而言,更重
要的是,在他身邊……”

    站在門口的男孩疑惑地皺了皺眉,繼續聽下去。

   “作為警察,負責的這件案件已經有了定論:流川遠的畫
是被他人利用了,流川楓本人則是不知情的。至于那些畫,作
為唯一的繼承人,應該有權安排其下落吧……”

    什么?警察?男孩呆住了,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
自語:『不.....怎可能...這....不是真的吧...騙人...』他
難以接受這一切,這實在是他意想不到的。

    不顧驚動了屋里的人,快步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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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笑哦!真的很好笑!原來,原來自己才是個白痴。難怪
自己每次尋找爺爺畫的下落時都會輸給他,因為從頭到尾,都
是騙局,自己只是在他的計划中扮演著可笑的嫌疑犯的角色,
也許他還在暗地里看著自己的笑話呢。他對自己的親切也都是
騙人的吧,只是為了偵破案件的需要吧。難怪自己一直納悶:
在最后一次偷竊行動中驚動了警衛后居然還能把畫偷出來……

    到最后,能夠依靠的還是只有自己而已,很累哦。

    走吧,這里已經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人或事物了。

    別了,日本!別了,仙道!


    推著行李向入口處走去。

   “抱歉,能否打擾一下?”一個明艷的女子走到面前。

    很面熟,但想不起是誰。畢竟,能讓自己記得的人寥寥無
几。算算看,好象只有屈指可數的個位數啊!仙道!又情不自
禁地想到他了。

    忍住心痛的感覺,冷眼道:“要多久?”
   “不會花太多的時間的!我們到那邊談談吧。”

    難道是行李?美目剎那間銳利如箭。除了那幅15世紀的騎
士比武之外,其他畫已經被銷毀了。并且那幅騎士圖也作了偽
裝,自信這種例行檢查是沒有問題的。恐怕只有派來專家,才
會察覺異常。

    仙道?一想到他,心冷了下來。


    推開門,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個惦記在心頭的人。他瘦了
不少,還很憔悴,心里有塊柔軟的地方被刺痛。

    可是,一想到自己曾被欺騙,又狠下心來:“你想怎么樣
?”

    都不屑于叫我的名字嗎?那么討厭我?可是,不管怎樣,
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流川君,仙道君,你們坐下慢慢聊。我先出去。”
   “不用了。沒什么好聊的。”一伸手攔住想要出去的女子
。
   “楓,你聽我說。”對面的人一字一字地說。

    抱緊了臂膀,一副似聽似不聽的神態。

    對面的人無力地苦笑著:“你討厭我,因為我欺騙了你,
對嗎?”

    置之不理,沒什么好說的。

   “是的,一開始接近你的確是因為任務的安排,懷疑你參
與了假畫的流通案件。可是,在相處的過程中,我被你的善良
、天真……”
    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的話語:“是對我的愚蠢,我的輕信
感到可笑吧。”
   “不,不是的。相信我,你能否好好地回憶一下我與你的
相處過程,你會發現,我并不想欺騙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靠近眼前讓自己憐惜的人。
    后退了一大步:“不用了,我得趕飛機。”
   “流川君的行李?”
    瞪了過去:“你們可以檢查!”
   “不用了,你,走吧。祝你,一路順風!” 一向高聳的頭
發耷拉了下來。

    止住心痛的感覺,轉身瀟洒地推門想要離開。

   “等等,這是我送你離開日本的禮物,上面有美妙的聲音
哦!”一直站在身邊的女子微笑著遞上CD,“好歹我曾是流川
君的大夫,也應該給我一點面子吧,不要丟了它,否則會傷心
的。”

    對了,記起來了,是她,那個作闌尾炎手朮的大夫。接過
了CD,沒有猶豫,快步走了出去。



    坐在座位上,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從眼前滑過,還記得離
去時他那受傷的表情。也許,他有他的苦衷。其實,自己并不
是象自己所說的那樣討厭他,只是,還不明白自己的心理,只
想一個人呆著,靜靜地理一下雜亂的思緒:他對自己,到底,
意味著什么?

    唉,無法像往常一樣入睡。摸到那張CD,瞬間有了傾聽的
念頭。

   “彩子,你說得對,我一向是游戲人生,不在乎任何人的
。可是,只有他,我不能放手。從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就已
經牢牢抓住了我的視線。我不想離開他,我只想在他的身邊,
陪著他。對我來說,在乎的只有他……”

    是那大白痴的聲音,自己應該馬上關掉機子的,可是,為
什么,為什么卻牢牢握住那將要滑下的耳塞呢?為什么自己的
眼睛有些模糊呢?為什么自己的困惑有了一個呼之而出的答案
了呢?

   “請問,你要喝點什么?來一杯茶,怎樣?”
   “啊?”異常熟悉的聲音。

    抬頭一看,是那個已換上航空工作服的白痴,正笑瞇瞇的
低頭詢問自己。

   “你干什么?”不可否認,有那么一點喜悅。
   “和你在一起啊!我說過,不想離開你,我要陪著你。”
   “離遠點,大白痴。”
   “不要這樣小氣嘛,楓楓。”

    很難看,你知不知道,這個白痴,而且,我還沒有原諒你
呢!嘴里小聲的嘀咕著,可是卻不由自主地對他流露出一絲笑
意。轉瞬而逝的耀眼笑容讓那個正在發揮粘人功的男子呆如木
魚,慢慢地,臉上也浮現出自己的招牌微笑。

    飛機,從萬里無云的碧空中飛過。


∼完∼